当床头的时钟从04：59变成了05：00，上一秒还在熟睡中的王桂芝睁开了眼睛。

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并不急着起床，常年规律的生物钟让她不需要闹钟也能在这个点准时醒来。

习惯性在脑子里过一遍今天要做的事，十分钟后，她已经穿戴整齐的打开房门，准备迎接新的一天的工作。

凭借几十年的经验，即使是在黑暗中，她也能在这偌大的中式庭院里穿梭自如，先照例去厨房查看了当天的食材，又叮嘱佣人们早餐后替两个泳池换水，最后最重要的是，昨天午饭时夫人对园丁搭配的佐餐花束不是很满意，所以今天她要亲自去盯着。

清晨的山林间还弥漫着清凉的雾气，王桂芝拢了拢衣襟，人一上年纪就怕冷，回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那股冲劲，现在也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就容易感伤，她从少女时期就来到这个家，看着少爷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后来夫人生了场大病去世后，留下大小姐孤零零地一个人，那么小的一个小人儿，又懂事又乖巧，可自从新夫人进门后生下了二小姐，大小姐就变了，成天的和夫人顶嘴，跟老爷吵架，闹得这个家鸡飞狗跳。

昨天她不小心听见夫人和老爷抱怨大小姐不上进，成绩差，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送大小姐去寄宿学校，他们这样的人家，要是去了普通人的学校念书，那就等于彻底放弃了。

“唉……”王桂芝长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还是大小姐自己立不起来，要是夫人还在世的话……

突然不知哪刮来一股强风吹得她身子一歪，好险有些脚下功夫才没跌倒，但被这么一打岔，王桂芝才反应过来，自己真是昏了头了，居然管起主人的家务事。

甩了甩头抛开杂乱的思绪，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加快步子朝花园走去。

一路上一直隐隐有个奇怪的声音从花园方向传出，越靠近就越听得越清楚，王桂芝皱起眉，那园子里全是夫人这些年收藏的名贵花草，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碰了磕了……

她焦急地小跑拐过最后一个弯，一眼就瞧见园子里站了个人，一动不动。

刚要开口呵斥，又莫名觉得这人背影很眼熟——

王桂芝猛地捂住嘴巴。

大小姐？

大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这大清早的，难不成是梦游？

咽了咽口水，王桂芝虚着有些浑浊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靠近，迎面扑来一股庞大危险的气浪却让她骤然打了个激灵。

她不可置信地张大嘴——

那分明是，分明是大小姐挥剑发出来的剑气！

因为速度极快，无数影像重叠在了一起，所以她刚刚才会错看，以为大小姐站在原地没动。

林鸢自开始拿剑的那一天起，每日要挥剑万次，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即使飞升上了九重天，亦或是和魔族打仗的那几百年间，从没有落下过一次，在考场那几天除了考试每天还要见缝插针的完成任务，已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所以才会一出考场倒头就睡。

老早就感应到有人过来她也没停下动作。

大颗的汗珠如急雨般打在地上，渐渐形成了一个小水滩，林鸢瞳孔不断闪过剑影，在剑道上，她从来只有‘放’，每一次拔剑，每一次战斗，她都当成最后一次竭尽全力，恣肆无忌。

现在要她‘收’，就好比是把一片汪洋硬塞进小瓶子里，她要做的就是时刻提醒自己拧紧瓶盖。

不能使用原本的灵力，又烙上了‘反噬’这道枷锁，让林鸢有种难度加倍从零开始的感觉。

林鸢享受着身体不断突破极限后随之而来的愉悦感，那种即将要打破桎梏的玄妙，像羽毛般轻轻拂过她沉寂已久的心境。

一个字，爽！

……

王桂芝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看见大小姐在练剑！

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守在了园子外面替林鸢把风，这个家里到处都是夫人的耳目，按照夫人的性子，要是知道大小姐私下偷偷刻苦……

怕是真的要被送走了。

狠狠地揉了把脸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拉回歪掉的围裙，收腹挺胸，又恢复成往日里不苟言笑地模样。

这边林鸢还不知道昨天热烈迎接她进门的王管家已经单方面决定要替她死守秘密。

等她终于挥完了一万次，拖着没有知觉的手大张旗鼓地路过一个又一个被她吓一跳的佣人后，立刻就有人把事情捅到了夫人那儿。

书房内。

“滴答——”

一滴残墨滴在了宣纸上，缓缓晕开成小块墨团，就像是美人的脸上长了块难看胎记。

立在桌前的佣人抬起头，飞快地嗦了眼后又马上垂下，那百年黄花梨的书案上，有一幅即将要完工的凤栖梧桐图。

可惜就这么毁了。

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