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 / 2)

附近整日躺在城堡里用金餐具吃饭的领主们根本不会在乎这么几个倒霉的村民,他们也不会无处可去,没办法长途跋涉去找地方安家,只能躲在故土的地底,像老鼠一样生活。

已经热了的陶瓷锅燃起了尼芙丝制作药剂的热情,她没有再上楼去休息,反而留在了一楼篝火边开始摆弄她那些草药原料。昆图斯自然是不愿意跟女巫在一个地方待的,见她要留下,干脆陪舒徽妜上楼。

只剩两个人之后,舒徽妜还是忍不住问起了帕子的事。

昆图斯看见她手上的东西后,他那记忆力超群的脑子还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这个啊,的确是我在船上捡到的,本来打算还给你,但是特维尔不许屠龙者靠近你们住的船舱,时间久了我都忘了这回事。”

他没有说的是,还在船上时,他总会地去甲板上偷偷去看那个总是哭泣的东方公主,就像是一个固定节目,用以消解海上航行的无聊时光。在注意到她某天突然整个人比以前更加消沉颓丧,哭过的次数更多之后,他找到了她身上与以往不同的地方——她手上总是拿着的那块布不见了。

他猜那大概是她用来纪念家乡的物品,一块东大洲的精致布料,他不了解,却在那之后总是每天下意识地去寻找她的东西,他开始在船上漫无目的地转悠,哪怕被王子是侍卫拦下,也会想办法悄悄往那边的船舱跑。

等他在船上里里外外乱逛了十六天之后,终于在风帆的底下发现了卡在甲板缝隙间的那块手帕。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去找这个东西,每天去甲板上吹吹风是他的固定消遣,所以他总能远远看到那位公主日渐消沉的样子,就像是一朵在他眼前逐渐枯萎的玫瑰。

然而特维尔的禁止通行还是难住了他,虽然拦是拦不住他的,但他怕自己悄悄潜入公主的房间会吓到她,而他一个屠龙者,也没有人愿意帮她递东西给东方的贵重客人。

于是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了,他也的确忘了自己还带着这么个物件,今天既然被舒徽妜给找到了,那就干脆物归原主。

舒徽妜小心地接过那块帕子,面上不无感激,她轻轻抚着五妹绣的那个妜字,对昆图斯说:“多谢你,这是家中姊妹赠与我的物件,你瞧,这里还绣了我的名字。”

昆图斯凑过去看,他现在认得些简单的大衡文字了,只是这个字他却看不出什么来,于是问道:“这是哪个字?”

舒徽妜这才发现他不认识,于是干脆翻出了那个锦袋里曹维写的字条,他留字条的时候还郑重地写了她的全名,她打算用这个来叫昆图斯认自己的名字。

“你看这个,舒氏徽妜,第一个字念舒,后面两个就是我的名字,徽妜。”她满眼期待地看向昆图斯,如果西大洲能有一个叫得出也认得出自己名字的人,那她与家乡的联系就又多了一分。

昆图斯很完整地重复了一遍,舒徽妜看着他的眼神太过热切,也让他知道了她原来还是更喜欢那个东大洲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昆图斯突然觉得有些如鲠在喉,但他并不想去细思这种感觉,于是转移了话题:“这个是干嘛的,为什么要写你的名字?”

这倒是问住了舒徽妜,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昆图斯解释这个纸条的含义,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介绍曹维这个人,思来想去还是仅仅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这是一位朋友留给我的,他给我抄了一句诗来告别。”

昆图斯点点头,以前还在跟伊莎贝拉鬼混的时候,伊莎贝拉也总是跟这个写诗跟那个写诗,虽然这可能不太一样吧,但他也看得出来舒徽妜并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

外面夜色深沉,明早还要赶路,昆图斯让舒徽妜睡下了,自己则一如还在波约酒馆一样,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静静地闭目养神。

可他的思绪却总是怎么也静不下来,有什么东西好像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开始脱轨了,他原本的打算应该是等特维尔找回来了之后就把她送走,要是特维尔死了,或是在他找到去东大洲的船之前都没有消息,他就会送这个公主回她的国家,然后找她要一笔钱。

但就在她反复提起家乡和家人,而他却觉得有些不爽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最近所作都是些与她一起的长远打算,所以在她逃离意图明显的时候,他才会有一种计划被打破的烦躁感。

他再次将目光放在了床上的公主身上,床旁的小洞里依然时不时有声音传出,但这一次舒徽妜却睡得很安稳,是因为自己在而让她安心吗?还是因为她的帕子回来了?昆图斯不知道,但他情愿相信是因为自己能给她安全感,这种被需要的感觉以一种上头的姿态让他沉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