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2(2 / 3)

,他会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以及最初的模样。少时他觉得自己长相太过柔和,缺乏君主的棱角与威严,现在却开始怀念。

一阵沉默后,他抄起一支尾羽尽秃的笔,在最后一张泛黄的纸上签下名字,拿起散落在床边的一沓纸,竖起来理整齐,压平由于被随意搁置而受潮卷起的边角,然后将它们卷起来。

他平静地吩咐杰弗雷,“给我一根绳子。”

后者连忙找出穿了绳子的牛皮,将纸据放进去,仔细收好,递给他时神情有些惊讶。

“出征前那天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伊西多尔抬起头,烛光所不能至的晦暗犹如面纱滑落,深蓝眼眸看上去从未如此澄澈真挚(简直可以去欺骗献身于主的少女),“它当下、将来依旧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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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被勒令换了一身行头。

崭新的链甲可能是用铜做的,虽然辉映着金红色、富丽堂皇的光彩,散发出新抹松脂油的芬芳(比弓弦、琴弦更高的待遇),但真的太重了,使他不由得怀疑生产这种东西的目的是为了拖住逃兵的脚步,令他们不得不面对敌人的马刀。还有,总觉得.....少了什么。

里面是上了浆的亚麻衬衣,现在有人在给他们披上腥红色披风。白色衬衣代表纯洁与清白,红色披风代表虔诚谦逊(显然他不认可这层隐喻,因为英王理查天天穿一身艳红绝不是出于谦逊)、浴血奋战。

现在他明白这场骑士册封还缺少什么,是黑色的马。

七岁时伊贝林的高弗雷第一次带他学骑马就选了一匹漆黑的矮种马。那时问起原因,这位武学老师如是回答:“因为它让你明白: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出自《创世纪》第3章19节)倘若如今让他选一匹自己的坐骑,他绝不会出于风光再选白马。

并没有站多久,铜质链甲已经压得肩膀酸痛,他试着去窥探身边几名待册封骑士的神情,想要证明这不是自己体质差。然而此时,那位阿尔比恩*的君主在众人的簇拥下来了,依旧是唯恐别人看不到的红色披风。

明明靠那一头红发就够了**。伊西多尔腹诽道,他生来讨厌这种刺眼的颜色。因为他知道他们是跪下的,理查才是那个持剑的。傲慢,七宗罪之首,他亦不能免俗:国王不能给国王下跪,即便是前国王。(*英国古称**早期红发被视作粗俗的象征)

这时理查已经拔/出了他的御用佩剑,放在第一名骑士左肩,同时庄重地说出册封词:

“强敌当前,无畏不惧。

果敢忠义,无愧上帝。”

战时一切仪制从简,故而前面没有供披甲者跪的软垫。伊西多尔阴着脸跪下,等待穿着夸张华服的人来到自己面前。

如果他是个普通年轻人,可能会认为这场面是神圣的,并义无反顾地把余生献给教会与国王。可他并不是。“重复过多的真理与废话无异。”更何况.....有些东西,需要自己在心中坚守,而不是挂在嘴边勒令别人坚守。

“耿正直言,宁死不诳。

守护弱者,无怪天理。”

英王一边说着鲍德温听来老套的话,一边用佩剑在每一位虔诚跪伏的骑士的双肩轻触一下,慢慢沿着册封者的队列行进。一共有五人被册封,都是在攻城中立下战功但先前又无贵族品阶的将领。前四位都是三角旗骑士,第五位品阶高一等,为方旗骑士*,正是提尔的伊西多尔。(你姓什么?当时负责登记的司礼官这样问他。提尔。他答道。为了纪念已故的老师,也为了记住自己的新生。)(*方旗骑士Knight Banneret可以在自己的旗帜下率领部队,三角旗骑士则不得不打着别人的旗帜来率领部队。非世袭。)

他一定是故意的。黑头发的年轻人安慰自己。把他留到最后是为了欣赏身披重甲后跪得双膝生疼而扭曲的表情。但很可惜对方没能遂愿,他还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至少从提尔醒来就不是了。

理查的剑尚未离开他肩头,伊西多尔抬起头,坦然、不加掩饰地与之对视,礼貌(或者说挑衅)地微笑。国王脸上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赞许与垂怜,但他能察觉到这张扑克脸后暴露内心秘密的笑容越绽越大: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很高兴认识你。

持剑者的话说完了,受封者该开口了。

“以天父之名:

胸中尚有一息,脚下不可动摇。”(出自约瑟芬.铁伊《时间的女儿》)

礼成。

伊西多尔站起来,瘦削挺拔的身躯使得他看上去比身高相仿的英王更高,仪仗甲衬得他同样光彩照人。

大马士革和苏萨的玫瑰花瓣伴随着欢呼如雨般淋下,犹如亚历山大的马其顿大军进驻巴比伦,又令他想起埃拉加巴卢斯*狂欢宴会上淹死人的花瓣。

然而他错开目光,身体力行了“谦逊”这一职分,有风度地站到后侧,使对方成为想成为的焦点,随后隐于涌来的人潮默默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