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3(1 / 3)

伊西多尔匆匆赶到时葬礼已接近尾声。

“怎么回事?”他问伯爵的一个副官。他们也请了随军神父主持葬礼,但按约定时间来说现在还见不到影子。

对方耸耸肩,示意他看前面一群“热心的”陌生人。

为首的也是一位神父,虽然和其他普通修士一样穿着黑袍,却能明显看出其.....善于打扮,或者说,生活更奢侈:那是一种他没见过的类似比利牛斯羊毛、稍带细绒的衣料(所以他热不热,他想),把细如发丝的金线绣出的百合花纹样隐藏其间,随着摆弄赞比亚乌檀念珠的细微动作和阳光入射的角度发出湖面般的粼光。这令他想起刚刚碰到的那位卡佩的腓力,以及对方开出的条件。

无疑是法王的人马。他皱起眉头。为什么?这周到的服务,比起哀悼更像是庆祝。

伊西多尔走上前去,和其他人一样铲起最后一点土,覆盖于窄小的棺椁上。当最后一铲沙土倾斜于木板上发出声响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孤独和恐惧。一个他认识的人,前一天晚上还在说话的人,就这样被埋葬了。

弗兰德伯爵虽然不高却有些发福,即使不系腰带的宽松衣袍也遮盖不住啤酒肚,却能被塞进这样一个小小的长盒子(如果死后的人还有感觉,他一定很不舒服),埋葬于他乡的一片陌生而普通的沙土之下,而非被寂静白雪覆盖、冷杉林立的家族墓园。可能昔日厌恶的寒鸦叫声今日已成奢望。两根木棍绑成简陋的十字架,可能半个月后就会损坏、堙没于沙漠之中,没有人知道他的葬身之地,没有鲜花美酒,听不到教堂的弥撒.....

还有那个已经被遗忘的自己在满是萨拉森人的耶路撒冷的尸骨,不知道还能不能享受一个正常基督徒死后的待遇,毕竟唯二在世的亲人一个没有理由爱他,一个他也不愿多提。失败的一生......

更多的人有着与他们相似的下场,或者正向着那个终局大步前进。不知名姓的兄弟与友人,你们为何会走上不明归途的道路?为何会死于不毛之地的他乡?你们期待着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总之,仁慈的主是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他将会....生活在至福之地吗?”他感觉精疲力尽,把铲子深深插/进沙土里,左手撑着,右手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他在距离圣城如此之近的地方倒下了,主必定能听到他的诉求,赐他以至福。”那位神父凝视着东方,那是耶路撒冷的方向,是圣战的终点,此行的目标,“他的心永不止息,那个孩子将带着它朝圣,这样伯爵也算到过了耶路撒冷,完成了一位信徒的使命。”

“你们把他的心挖了出来?”伊西多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他。

早先有一段时间他偶尔会装扮成普通人漫步于自己所统治的那座城(当时他外表尚且与常人无异,甚至有小姑娘向他投来欣喜的目光),偶尔会看见有人把荆棘绑在一串马鬃上,再用它做成戒鞭抽打脊背直至鲜血淋漓(人们还有更多超出他想象的赎罪方式,用痛苦铺成通向至福之路);也有衣衫褴褛的朝圣者抱着一个类似于圣体匣的小盒子,痛哭流涕地走入圣墓教堂,亲吻那块传说中加利利的牧羊人受审讯的冰冷岩石*,并给小盒子里的东西行受膏之礼。

后来他知道那东西是已故之人的心脏时,感觉自己的胃部被打了一拳。他无法想象亲自剖开死去亲人的肉/体并从里面取出什么,因为他认为这只可能是早期不成熟的防腐手段造成的。并且,他自始自终没能接受对圣体匣的崇拜,他只相信直接对主——而不是通过什么有生命或无生命的介质——的祷告。或许,这也是他被那种恶疾找上的原因之一。

(*详见BBC纪录片《耶路撒冷》圣墓教堂的加利利之岩。)

对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他是什么未开化的动物,“是的,那里承载着他的灵魂,没有人规定没有容器就不可朝圣。”

接着他像一个老练的谈判官一样绕开这个或许有争议的无关问题,示意伊西多尔借一步说话,又向他自我介绍,“我叫巴托罗谬,另一位国王的随行顾问之一。我来自兰斯*,那里会为伯爵准备三十三场安魂弥撒。所以,你们无需操心他的身后事。”

(*以兰斯大教堂著称,历代法王加冕处)

作为法王的近臣,这位巴托罗谬神父其实不算难看(再说他还有华美衣饰的加持),但弯弯的眉眼和较长的鼻子和脸使他看上去着实像只狡猾的狐狸。况且....他总觉得对方深红如玫瑰的唇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身后事不单单与灵魂的归属有关。我相信有些事您还是不便代劳的。”他需要把话放到明面上,又不至于在对方明确敌意前太过咄咄逼人,“我有着和您相似的职业,算是新任伯爵的顾问。您可以叫我伊西多尔。”

此时他们身后的修士摇晃着镂空香炉(镌刻着圣塞巴斯蒂安被罗马暴君的人马射杀、烏尔苏拉和女信徒们被沉湖等殉道之状),他捕捉到乳香与没药的气息,纯正得犹如东方三贤士的礼物。那修士用标准的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