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2(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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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良人,白而且红,超乎万人之上。

他的头像至精的金子。他的头发厚密累垂,黑如乌鸦。”

干巴巴的女声念着,发音虽准,但咬字太重,失了诗句应有的美感。

“他的眼如溪水旁的鸽子眼,用奶洗净,安得合式。

他的两腮如香花畦,如香草台。他的嘴唇像百合花,且滴下没药汁。”

他有时查看公文条款,有时在地图上圈圈画画,但变形的手指不听使唤,手套容易把墨水蹭开,需要不时去洒吸干墨水的沙子(总之,做这些精细的活可真是难为他了),于是烦躁地搁下笔问对面读着《雅歌》的金发少女:

“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把你偷穿男装*的事说出去?”(*中世纪女子穿男装是重罪,圣女贞德因为这个原因被烧死。)

她“啪”得一声关掉厚厚的硬壳手抄本,将它推到桌子的右侧(它的边缘和桌沿码得整整齐齐),“说出去了又如何?”她倾身凑近瘦弱的少年,蓝灰色眼睛凶巴巴的,一点也不像那些行止只为吸引贵族男宾的娇小姐,“我父亲的确不懂变通,但还没有虔诚到要把我火刑处死。他至多立马把我打包嫁人。”

“请注意你的口音。”他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平静冷漠,撑着扶手靠回去,尽量不和她距离过近(希望对方还没有知道自己的病症),但在她看来是被吓怕了,“出于你亲爱父亲的建议,我完全有权,让你一直读下去,直到你能像他映像中有教养的巴黎小姐那样讲话。”

“哦?恕我冒昧,陛下自己就没有一点口音吗?所有人讲拉丁语时不带任何口音就是一件好事吗?”说实话她现在发音标准了不少,至少不会再出“忧郁”那样的问题。

“........”他被堵得哑口无言,因为耶路撒冷的王庭宫人大多来自北法,他自己就带着祖辈洛林与安茹的口音。而且.....岔开话题错在他身上,用“偷穿男装”威胁她,一来是因为觉得这姑娘有些太“放肆”(至于为什么他无法在她面前树立威信,可能是因为那第一次见面),没有那种老古板的意思;二来纯粹是想和这个相对陌生的同龄人找话说。

“高迦米拉,”当他用这个名字称呼她时一般比较郑重(她告诉过他,达芙涅是母亲对她的称呼,一般在亲友间使用),“之前对你的所有针对,我在此致歉。你能否…”他撇了一眼空荡荡的图纸和被建筑师写的密密麻麻的文稿(尺和铅块、羽毛笔、吸墨沙搁在一旁),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能帮我画一张简单的城防图吗?”

她看着桌子道:“可你是国王。”你完全可以把这活交给别人。你也可以命令、而不是请求我替你做事。而且,她品味出其语气中有一种异样的东西,那是一位少年国王不太可能有的不自信和压抑的苦涩。

“更精确的图已经送到工地上去了,”他声音低低的,有点落寞,“这是我每日学习的一部分。我只要有利用到这些城防措施的可能,就必须尽量了解它们。但是......”讲到这里他的目光在手上略一停留,很快移开,“我画不好。”

……

达芙涅发现鲍德温其实也有男孩们爱买弄的通病(比如说,他刚才一直在解释那幅图纸上写的种种构造,就算没有亲自画下城防图,这些了解也不少了),只不过他的确懂的很多,而且足够细心,知道何时该停下来,比如说现在。

他静静地站在一边看她在另一张纸上计算比例,并通过平移两把尺连通角度也精准地复制到图纸上,将建筑师的几个局部草图组装成整座城堡的剖面图。这一切她做的很快,似是训练有素。

“你画得很仔细,”他不由自主地凑近,为了看清她在纸上标的数字,“我不认为自己能做到把每两条线比例都测量出来。”

然而她一抬起头,他就仿佛恢复了意识要后退一点:他们之间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大约三四步。就连那日见面,她要把他拉起来,也是犹豫了许久才把手给她。为什么?她又不会怎么他,难道圣城之王要保持童贞终生不娶甚至不可触碰女人?她又想起方才他话语中隐藏的不自信与压抑的痛苦,考虑到他是否有什么缺陷,可上下打量几遍后也没有发现多少瑕疵(如果那种十几岁男孩特有的单薄脊背算瑕疵的话),他甚至如同《雅歌》里说的那样,“白而且红,超乎万人之上”。

她意识到了这种无言的尴尬,向鲍德温询问一些构造原理试图解围,然后他们又谈了起来,从迪奥多西城墙的大理石砖和罗马红砖的不同材质到墙的宽度与投石器宽度的契合,从希腊火的几种可能配方与不同用法到投石入射角与最佳撞击形状(是三角形),从热衷于地道战的塞尔柱突厥到个个精于骑射、在沙漠里神出鬼没的萨拉森轻骑兵,以及那个听命于“山中老人”、在刺杀行动前让成员吸食大/麻、从未失手的刺客组织*.......

(*指阿萨辛。)

后来他们又把目光转移到地图上。他不再介绍那些自己相对擅长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