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浅淡的清辉如银屑，点缀枝头新叶。

提灯中红烛摇曳，映地后面的轿影厚实又跳跃。

他们离开村庄，往山上去了。

上山后不久，他们就到了一处桃林，芳草丛生，落英满地。

“囡囡，”那个国字脸的男人唤着最前面的小女孩，“到了，开始吧。”

囡囡在夜色里点点头，她依旧挎着篮子向前走，但不再扔花瓣了。稚嫩的童声在静谧的夜里响起：“桃之夭夭。”

“桃之夭夭。”后面的孩童声音整齐划一。

“灼灼其华。”

“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

“之子于归。”

……

轿身随着轿夫的走动有规律地摇晃。稚嫩的童声带着一些奶声奶气，跟在囡囡后面的孩童如在牙牙学语。

一个身影在慕思思身边凝实。

花轿突然向一侧倾斜，抬轿的轿夫瞪大了眼睛，按低声音却遮不住急躁的语气：“轿子重了。”

“是，是，我也感觉到了。”

“喜气破了？”旁边那个年轻的轿夫紧握住轿杆，冷汗涔涔。

“别说话！”后面一个年长的轿夫呵斥，“邪祟不侵花轿，黑猫来去成谜，勿多谈。”

年轻的轿夫定下心来，冷风一吹，被汗水湿透的后背依然生寒。

花轿内可以坐下两人，但慕思思坐在正中间，两侧余下的空间就狭小了起来。

陆言出现时是紧贴着右侧的。

慕思思拿着团扇遮脸，用余光看着他，虽然已经感受到轿身的倾斜与身旁的触感，但仍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很好，摸到了。

慕思思右手顺势按在他的腿上，向陆言的方向倾身低声道：“他们说你重。”

“……”

慕思思手下一空，猛地按到了下面的轿椅上。

陆念：？

慕思思看了看穿模的手，直起身来在衣服上揉了揉磕到的手掌。

“怎么了？”陆念问。

“没什么，有人不敢正视自己的体重罢了。”

她揉完手，维持着举扇动作的同时从袖中艰难地抽出了一片绿叶。

“能不举扇子吗？好累。”

“这个花轿有禁制，隔绝内外。鬼怪无法直接潜入，也无法感知。”陆念说。

“就是可以吧。”慕思思转过头，拿起那片绿叶遮在眼前。

她皱了皱眉，道：“什么蒙木之叶，干脆叫一叶障目算了，啥也看不见。”

就在放下叶子的瞬间，她发现陆念穿着那身黑色的长袍。等她眨了两下眼想仔细看时，陆念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你看到了什么？”陆念注意到了她表情的变化。

“看见……真实？”慕思思捏住叶子的小茎，“你觉得，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我？”陆念停顿了一下，“我已经死了。”

他想起了仁爱医院时李一喝完蒙木茶的反应。

“难道‘他’活着吗？我好像记得什么……”陆念痛苦地闭上眼，苦苦思索。

花轿猛地一重。轿夫额上泌出细汗，他们本能地察觉不对，但谁都没有再声张。

“不要让他想这些。”陆言说。

“为什么？”

“他不该想这些，待会他会忘掉刚才的事情。有什么事，问我。”

“你是陆念对么？”慕思思单刀直入。

陆言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又飞速移开了目光。他望着轿内金纹红底的绫罗缓声道：“对。”

“你是人是鬼？”

“鬼。”

慕思思琢磨着下一个问题问什么。陆言顺势把她往旁边推了推，他这才不再紧贴着花轿右侧，在轿椅上稳稳坐了下来。

“你这样会显得我很没有压迫感，没有逼问的感觉。”

“难道你刚才抬头问我会有压迫感吗？”

“……但有压到。”

花轿外朗朗的童声突然停了下来。

突如其然的安静让人心里发毛，而后花轿也停了。

“前面怎么不走了？”年轻的轿夫问。

“囡囡！”年长的轿夫高声喊着最前方的小女孩，他察觉到是童声先停了下来。

囡囡此刻浑身发抖，一张小脸惨白如纸。

“撞上……撞上东西了。”第一个轿子的轿夫发出颤抖的声音。

“有大喜之气怕什么？”后面的轿夫催促道，“快点，别耽搁时辰才要紧，走！”

但这笃定的声音并未缓解前方轿夫的神经。豆大的汗珠猛然坠落。

前面掌灯的国字脸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

“让道——”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