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成亲吧。”

景从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他是不敢相信的，回望以往种种，半生被罪孽填满，直到遇见了她。他分不清，那久远的过往是一场迷梦，还是，现在看似触手可及的美好才是幻象。

“我们成亲吧，不需要什么繁文缛节，也无需旁人的祝福与贺礼。天地为鉴，日月可表，你我二人永结同心，相守偕老。”顾惊鸿笑着，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她知他没有安全感，但是她不介意一遍一遍给他确定的答案。她的声音堪比夜色温柔，却掀起他心中的惊涛骇浪。

这晚，好像上天都怜悯他们，出奇的平静，没有追兵，也没有无止境的逃亡与杀戮。

有的，是她最喜欢的红色，触目皆是一片红。

摇曳的烛火，赤红的喜服……远远望去宛若一片火海，在茫茫夜色中烫出一个洞来，像是一场无声的抗议，像是一场疯狂的挑衅。

“一拜天地！”

你知道吗，世间还有我们这类人，活着，最终目的便是为了等待某一刻走向必然死亡的结局。

我们天生反骨，我们被视为不详，我们满身余孽，需要用一生赎罪。

我们是黑暗中的独行侠，是永远见不得光、偏执病态的异类，没有拥抱幸福的权利。

我们有命定的结局，前半生的挣扎与抗争，竟是为风光的葬礼做伏笔。生而，为了衬托别人人生的华丽篇章。

然而，你是转机。

“二拜高堂！”

遇到了彼此，便如枯木逢春，百花齐放。

从不知晓，生活可以那么美好。

我们鲜衣怒马仗剑天涯，快意恩仇，扫邪除恶，为天下生灵鸣不平，为万物争取生存的权利。

从前没有的一并补上了，心里那处空白也有了填补，家人朋友，还有……爱人。以往不敢奢求的，竟一并有了归属。

我们是彼此的救赎与光。

有你，我才变得像一个完整的人。

有你，我这卑劣的故事迎来了高潮。

“夫妻对拜！”

我多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如果这就是我们的结局，该有多好。

景从的心如同战鼓一般急迫的狂跳，这次他却比从前参加过的任何一场战事都紧张。

他小心的挑起她的红盖头，注视着彼此，好像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顾惊鸿人如其名，顾盼生姿，她还是刻意打扮过的，毕竟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她的眼睛如同一池春水，含着醉人的绵绵情意，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胜过一大段情话。

顾惊鸿抬头看着景从高大的身影，目光贪恋的停留在他身上。

他身着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腰间还挂着那块玉佩，衬得他愈发白皙。他面目俊朗，褪去了几分少年气，多了些成熟稳重的感觉，可面对着她时还是像个手足无措的傻小子。

“景从……”

景从对上她的眼睛，沉默片刻，视线移到了她的唇上。

慢慢靠近，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乱了几分，他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来：“惊鸿，是不是……该改口了。”

顾惊鸿陡然红了脸，便要嗔怒的样子，不等她开口，景从的唇印上她的。

……

片刻后。

顾惊鸿突然推开他，轻轻喘着气，平复着心情。

“再陪我出去转转，好不好。”她眼神中透漏出几分哀伤和不舍来，细细探究却又觉得语气分外平静。

“好。”

他们牵着手，漫步过草间飞出些流萤，如同点点星光。

顾惊鸿兴致很好，她笑得很痛快。她就像一颗不死的野草，经历再多，只一点春风便又苏醒复活，坚韧如斯。

她想要的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传说，而是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幸福的生活，到最后竟只剩一个活字。

活着，就会有希望。

“不要死，活着，就有希望。”她总是神采奕奕的这样说着。可这么个要求，都不成。

她穿着喜服在月光下跳舞，叛逆的挑衅着无能的众神，她大声喊着“我们成亲啦！”

他在一旁看着她笑。

这晚的风也温柔，月色皎洁，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一双新人。

顾惊鸿在漫漫萤火中抬眼望着景从，眼神说不出来的哀伤，到如今的地步，他们只剩下彼此了，从前千娇百宠的顾家大小姐如今一无所有，唯有一颗坚韧不拔的想要活下去的心。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样和景从生活下去，一直到老。到死。

寻一处无人的地方，永远在一起。

……

红帐之中，褪去大红喜服，顾惊鸿垂眸默默抚摸着景从身上为她留下的每一寸伤口，景从的眼神没有片刻从她身上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