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春月已至,倦鸟归巢,凛冬积雪被细腻春风抚过而渐渐消融,露出了小部分空赤的土地,万物复苏,世界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白。

云溪书院,算数课上夫子的讲课声抑扬顿挫,而席下学子无心听讲,几乎可以说是各干各的。赵祈月也不例外,现代时她数学是门拉后腿的课程,如今的她早已神游至窗外。就在她思绪飘忽不定之时,一个浑圆的纸团在脚边滚了几圈,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趁夫子埋首于书册激情发言时,俯身捡起了纸团,上面写着:抓到你走神了。

略一思索,赵祈月转头望去,眼神锁定了那张俊逸的脸。只见身后那红衣少年笑得无辜,眉眼间却带着恶劣的笑意,似是赵祈月无语凝噎的表情寻到开心了,笑容愈加肆意。

赵祈月轻叹,毕竟是她先将人给开罪的,这一回还是不与他多加计较了。她低头望着密密麻麻的算术题发了怔,片刻,又有一个纸团滚至她脚旁,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忍耐着,将纸团拆开:你之前见过我?

无聊,无聊至及。

赵祈月不堪其扰,拿出一张纸奋笔疾书写着什么,也学着他揉成纸团向他扔去,却不料此时夫子从书册中抬头,她的小动作未逃过他尖利的双眸,夫子当场震怒:“赵祈月!”

那一抹白从空中越过,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顾逸的书案上,而赵祈月也准确无误地被抓了包。算数课夫子似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顽劣的学子,一时怒极,连挂在嘴旁半白的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赵祈月看着他那气得哆嗦的嘴唇,心中暗道不妙。

结果便是,她与顾逸二人都被罚了抄写。

已近黄昏,学子们早已放堂归家,云溪书院阁楼已悉数落了灯,大门却迟迟未曾下钥,护卫看向远方那一抹亮色,心中明了。赵祈月抄着手旁的书,气得不行,而身旁的罪魁祸首则是一脸气定神闲,并不在意这区区抄书,哪怕是一字未落。

天色渐晚,游灵阳自是舍不得自家好友抄完整本书册,放堂后并未立即归家,而是一同留下帮忙抄写。书写过半,赵祈月忽感身旁传来微微热意,二月的天不该有如此温度。说时迟那时快,余光中迸出了烈焰,那红得刺眼的火舌正翻滚吞噬了窗前书册,惊觉是窗户未关,大风将烛灯吹倒,一下便燃了起来。

赵祈月见状瞪大双眸,眼中惊慌一览无余,她惊呼道:“走水了,我们赶紧离开!”

火势来得极快,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渐渐吞没了所有门窗,如今竟是无路可逃。从大门远远望去,那未落灯的楼阁竟冒出了滚滚黑烟,火舌在窗纸跳跃着——天班走水了!

顾逸观察四周,一改从前吊儿郎当的神色,他皱眉思索,片刻,脱下身上外袍递给赵祈月,“我来踹门,你俩披着我的外衣出去。”

游灵阳被刺鼻黑烟呛得直咳嗽,眼中泪光零碎,脚步悬虚,意识竟逐渐涣散。赵祈月顾不得其它,她将手覆在了游灵阳的下半脸,堪堪扶住了几近晕倒的游灵阳,语气焦急:“不能再耽误了。”

不料,被火烧得松动的几根横梁竟直直坠下,拦住了他们的出路,熊熊烈火肆意舞爪,耳畔传来尖锐又刺耳的闷响。

赵祈月身子一颤,似是忍耐着些许不适,她转头看着顾逸,声线微颤:“你先带她出去。”赵祈月将怀中昏迷的游灵阳推给了顾逸,“快一些,她快撑不住了。”

顾逸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隐隐有不安的预感,“那你呢?”

赵祈月脱下身上的外衣,将顾逸的外衣递回,轻道:“我跟在你们身后,别再说话了,快些!”

顾逸无再犹豫耽误时间,他迅速背起游灵阳,在她头上披过挡火的外衣,疾步冲出了火墙。

待他们冲出后,赵祈月看着那压在脚上的横梁怔怔发了神。她俯身尝试将横梁推走,可那横梁极重,在火场待久了手脚逐渐昏沉的赵祈月根本没办法推开,只见横梁俨然不动,反而因小小的推力又滚回压着的位置,赵祈月只觉脚上传来阵阵疼痛,宛如刀剜似的。

她哪里出得去啊。

火愈烧愈烈,火浪翻涌不知疲惫,似是张着血盆大口想将这座阁楼吞噬入腹。温度腾腾升起,耳边烈焰啸叫,灼热空气化作火雾,赵祈月皱了眉头,心想这会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赵祈月。”

一道冷冽的声音隔着火光传来,竟显得有些闷闷的。

赵祈月依言抬头。

烈焰攀上顶部,又有横梁坠下,顺势凶猛烧出了一道火墙,划出了她与宋清辞的交界。

火光中,他看见了少女那亮得晃眼的眸。

只见宋清辞立于火光之中,烈焰将他的眸衬得极淡,火雾朦胧,赵祈月只能依稀看个大概。宋清辞脱了外衣遮掩住面部,毫不犹豫地,抬脚冲进火光。

来到她面前,他俯身一把推开了那极重的横梁,将她早已肿胀的脚掌握在手中,轻轻脱下她的鞋。

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