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来并不带善意，但很莫名的，叶洛也没觉出怕来。

长了这么大，叶洛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模样，之前她就猜测，国师的形貌与自己应有一些相似，这真的看见了，才知什么叫分毫不差，就连一些极微小的痕迹，也是一模一样的。

——双生子。

她脑海中蓦地浮现这个念头。

叶洛无法否认，便是这数月来处处埋着危机，眼睛带给她的惊喜，必将成为她一生难忘的，无论是这绚丽多彩的世界，还是大千中的人间百态，皆是珍宝。

叶洛点点头，点完头才想起对面人看不见，又忙应了一声。

望着对面人被白绢层层盖住的双目，她心底不觉升起一阵愧疚。

鸢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对外物却格外敏感，就这么瞬息间，她挽住叶洛地手，亲昵地凑过去：“好使就行，总要让你也瞧瞧这世上的好坏丑美。”

叶洛却并没有被宽慰到。

毕竟在她看来，国师府的日子哪哪都好，反观她一个小山村的盲女，一没钱二没物，还是个眼瞎的，要是跟国师作比，简直连国师的小指都不如。

偏她不光占了国师的荣华富贵，连着一双眼睛也占据了。

着实可恶。

叶洛正想说些什么，对面的鸢先开了口：“妹妹一定不知道，你原也有一双明眸的，说不准比国师更漂亮。”

说着，她将脑后的细绳解开，露出一双纯挚无暇的眸子。

这双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并不似其他盲人似的塌陷内凹，眉眼仍有灵动，要不是乌黑的瞳孔聚拢不起，怎么也看不出眼疾来。

叶洛无法分辨这两双眼睛到底哪个更好看，或者在她看来，眼睛也是一样的。

只是她一时想不明白，这口口声声称她“妹妹”的人是个什么意思。

或许是因为样貌太相似的缘故，哪怕两人才见面，双生子带给她们的羁绊无端拉进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挽着手，就有一种亲切和亲近之情。

甚至这说起话来，都像熟人间的闲聊，谁能想到，这是一对互换了身体的双生子，心里都多少怀着点愧意。

“既是国师，又怎能与人同貌呢？”鸢笑着，无神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鸢无视帐里的其他人，自顾自将十几年前的密辛缓缓道来，仿佛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多叫人震惊。

“国师乃是从挑选那一年里全国双生女童中挑选出的，为保国师独一，女童被带走的那一天，双生姊妹便会被下一种毒药，有时是哑药，有时是眼药，又或者直接杀死，一劳永逸。”

至于被抱走的女童是姐姐还是妹妹，全看办事那人的喜好。

生在国师筛选之年，自出生便注定了不幸。

叶洛被毒瞎了眼睛，却也没法儿把过错归咎在鸢身上。

因为被抱走的女童也并不好过。

她们虽逃过毒药残害，但从三岁起，旬旬有考，不拘诗书卦阵，有时可能只是在任国师的一个突如其来的小想法。

考过者就继续下一阶段的学习，不及格的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国师府中。

鸢说：“我也是做了国师才知道，那些旬考不及格的，全被暗中处死了。”

“那你——”叶洛听得心惊，手心里不觉出了一层冷汗。

鸢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忍不住弯了嘴角：“我当然不在此列，不然你如何还能见得到我？”

她也无法分辨，到底是被喂药致死致残更悲惨一些，还是被带回国师府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小命更难熬一点。

总归她熬上了国师位，又一路花言巧语的，骗了将军府的助力。

说到这儿，鸢又忍不住：“想来将军对我还是厌烦得紧呢，妹妹可有被迁怒？”

迁怒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但那点小小的冷待，叶洛也没多放在心上。

既被提及了姓名，纪斯年便做不到继续当个背景墙了。

他的目光在叶洛和鸢身上来回扫视，最后盯住鸢：“既知我对你厌烦，不老老实实躲着，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对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叶洛，纪斯年尚能说服自己平常心。

可对上几次三番食言的鸢，他就没那么好脾气了，看着鸢空洞无光的双眸，他甚至有瞬间的幸灾乐祸——

看吧，报应来了。

只是双生子互换身体的事实在太离奇，纪斯年不知道他要是对鸢出手，叶洛会不会受到些什么，到时伤了无辜人不说，国师出事，恐整个紫澜国也要乱上一乱。

鸢哧哧笑了两声，并不回答纪斯年的问题。

她自顾自抱了抱叶洛，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知我在北凉就好了，你若是碰上了解决不了的大麻烦，我自会来帮你。”

“北国将军虽是个不近人情的，但只要你不忤逆了他，他也不会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