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阳光，眼角细软的皱纹微微蹙着眼睛，她皮肤一直白皙，老了也是如此，只是脸颊开始有了几颗美丽的斑点。

老太太一直是美丽的，哪怕已经上了年纪，一张干净的面容上也能窥出年轻时的清丽。

杭北从里头的房间走出来，老太太正好走出去想挪一下院子里的君子兰，然后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厚重的身体失去所有力气地倒了下去，像只年老的大狗狗突然阂上了双眼，那一幕像是被录下来的一样，深刻清晰地落在杭北的眼睛里。

她慵懒散淡的眼睛难得的在那一刻睁的很大，杭北愣了一秒，心脏骤停一拍，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扶老太太。

瘦弱的身体难以搀扶住失去知觉的年老身躯。

太阳光依旧刺眼，杭北的额头上冒着细细的密汗。

杭北什么都没想，但好像是来自远方的声音在隐隐约约说着。

世界突然开始突然变得兵荒马乱。

…

…

其实一切真的快的超乎杭北的想象，从老太太晕倒，再到坐上救护车，在医院等待结果，医生确诊是胃癌。

这个过程几乎没有给她任何缓冲的时间，就是特别快地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甚至连反抗，挣扎，怀疑的这个过程都没有给她，然后这个冷冰冰的结果就摆在了她面前。

知晓结果的过程里杭北甚至掉不出一滴眼泪。

拿着单子跑上跑下忙前忙后时思绪都是停滞的。

老太太当天就办理了住院手续，换上冷冰冰的病服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她意识已经清楚，这件事情杭北也并未隐瞒她。

柳静竹听完以后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焦燥不安，就是很平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紧盯着天花板，嘴上一言不发，杭北不知道老太太在想些什么，她一直是大气从容的，只是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刻，她也还能这样波澜不惊。

那一刻，生命的意义在杭北心里浮起涟漪。

陪了她一会儿，杭北用自己的声音打破安静的不能再安静的病房：“奶奶，我出去一下先。”

“嗯。”

她声音极轻地回应了下，带着浓重的疲惫。

杭北低了低眼睛，轻轻地走出病房。

她站在门口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忽觉心里有种深深的无助与绝望，人家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人家说有志者事竟成，但面对命运强大地拨弄，她只觉得自己像棵细弱的小草，好像只要风轻轻一吹，她的世界就会翻天覆地。

许久许久，杭北本能地给杭南打了个电话。

心里头纵有万般的无奈与酸楚，却又好像能重振旗鼓，上一秒心里还委屈的要崩溃了，下一秒又觉得不能表现的太难过让杭南担心。

所以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杭北的声音是偏平静的。

“哥，奶奶生病了，今天进的医院，确诊的胃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处理完你的事情以后回来一趟吧。”

用那样冷静的语气去说出这样的事情，杭北都佩服自己，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她只觉得自己离疯了不远了。

那边啪擦擦的一阵脆响，听起来是玻璃杯子掉落的声音。

杭北在等，等杭南这个家长缓冲，等他接受，等他给出答案。

“杭北……！”那边听起来又想发脾气，但只在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又消了下去，他沉沉地说，“好。”

…

…

杭北挂完电话后蹲到了地上，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埋在大腿里，轻轻地在没有任何人看到的地方掉眼泪。

很快，手机再次震动。

杭北抬起脑袋望向屏幕，是梁永杰。

他们约好了今天吃饭，杭北爽约没去，也没给他个解释，那头估计一头雾水，担心坏了。

电话从早上到现在打了十几通过来，杭北全部视而不见，直到此刻，她也仍然没有勇气接起来。

命运的齿轮会随机给每个人安排盲盒，所以转着转着，有些人的未来就不一样了，要走的路也不一样了。

那时候，杭北还没有那么深的预感，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在很多心照不宣的承诺与默契上，她可能要食言了。

不知道为什么，杭北觉得自己似乎很依赖他，一下午的情绪都处在麻痹的状态上，但是刚刚多看了一眼手机上备注的他的名字，整颗心就快要委屈到爆发，她真的很想很想接起来跟他抱怨，吐槽，寻求安慰，但她忍了又忍，宁愿自己难过心都犯痛，也始终没这么做。

她有她的骄傲，她不愿意向喜欢的人展示自己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

她希望在梁永杰眼里，她的所有面都是坚强明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