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1 / 3)

盼儿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背着杆枪往集市里去了,被方嬷嬷一路唠叨:“你看这枪杆子,比你头还高,这女人本来都是矮个子,天塌下来不用咱们操心,可若非要往身上背杆枪,这就跟背了个引雷的大树似的,本来劈不到你头上的雷,全都上赶着来了,真不是个好东西,不能乱背。”

一路诅咒似的碎碎念,盼儿好不容易到了集市,以为耳朵根可以清净了,却又被梁老板一通批评,说她抱着杆枪往门口一戳,谁还敢来他店里。

左右无奈,最后还是春城见她模样滑稽,招她去店里边嗑瓜子边唠了会儿闲天,春城对着那杆枪比划,绕有兴趣的模样。

盼儿连着赶了三天的集,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只得把多余的花蜜在败坏前打发给了嬷嬷,盼儿不是个大方的人,东西白给出去,心里不舍得,谁知有些嬷嬷把花蜜当作蜜糖泡了水喝,进嘴就吐了出来,胆大的还来找盼儿理论,说盼儿这是在下毒,折腾了这几日,盼儿赔礼道歉之余,只赚了十五个铜板。

入了夜,正是盼儿愁容满面的时候,杜姐姐带着个小盒来看她,说:“盼儿,院里的人都在说,你在做些脂粉生意?”

“哎,闲着也是闲着呗。”盼儿不好意思地说。

杜姐姐把小盒打开,将里头的瓶瓶罐罐拿出来,这一瓶是上海买的头油,这一瓶是南洋的雪花膏,林林总总大小有个二十多瓶,这一个小盒都能自成一个小铺子了。

盼儿忽然想起上一回还想送自制的胭脂给杜姐姐,眼下一看,那拿不出手的东西,还好是没有送出去。

“盼儿你看,这一瓶,也是花蜜。”杜姐姐拉起盼儿的手,拆了包装,将花蜜在盼儿手背上抹开,又道:“这一抹就化开了,我猜是放过蜂蜡的缘故,我跟人打听了,据说蜂蜡也能帮着保鲜,你要是也加一些,说不定就不用每天早上搬冰块了。”

盼儿将手背放到鼻尖一闻,确是有些蜂蜡的味道,但几乎闻不到花瓣,似是拿香水味代替的。

“杜姐姐要是不嫌弃,盼儿的花蜜,姐姐也拿一盒回去?”盼儿小心翼翼地说。

“当然好。”杜姐姐笑得温柔,“姐姐希望盼儿的花蜜越做越好,这样我就不用出门,在家就能用上全北岭最好的花蜜,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

盼儿看着杜姐姐,又想起方嬷嬷说过的,杜姐姐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这样一看,所谓大户,还真不是穿些金戴些银就能装得像的,得像杜姐姐这样,眉眼里满是温存,落落大方也顾得及旁人的感受才好。

在杜姐姐面前,盼儿总觉得矮了一头,是一种无关美丑的自卑,不论杜姐姐是多么春风和煦的一个人,也并不能吹干净盼儿骨子里的毒,仰头的总比低头的累,盼儿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

“谢谢杜姐姐。”盼儿也不知怎地,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害羞了起来,杜姐姐要把剩下的脂粉都留在盼儿这里,盼儿不肯,说下次去杜姐姐房里再试。

“武杰可有派人跟着你?那集市不是个安稳地方。”杜姐姐问道。

“用不着的,”盼儿嬉笑起来,“我自己有枪呢。”

拍着胸脯打包票的模样逗笑了杜冰露,两个人聊到戌时,还舍不得散去。

明月当空,踏着月光而来的,是一位 “不速之客”。

“武杰?”杜姐姐先起身行礼,面露惊讶,“淼子说你在大观园里歇了好几天,怎么今日有空回来了?”

盛武杰的目光从盼儿身上看回杜冰露,面无表情地说:“我从来没在大观园里过夜,上个月睡在后山,过去五天都在妙高台,淼子怕你不高兴,才哄你乱说的。”

杜冰露尴尬地愣在了原处,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多余,嘴角扯了笑,一声告辞尚未说完,便匆忙离去。

“杜姐姐!”盼儿见杜冰露脸色不好,忙唤她,替她收拾桌上的小盒。盼儿正要跟上杜姐姐的脚步,却被盛武杰拉住手腕,盛武杰说:“你去哪儿?”

“你你你等会儿,坐那儿去。”盼儿很想拍一下盛武杰脖子上这颗木鱼,却还没这豹子胆,只是甩开盛武杰的手,几步跟到杜姐姐身后,将小盒递了过去。

杜冰露转身接过,朝盼儿笑笑,说:“我没事的,你快回去吧,别让武杰等,他这人没耐心的。”

谁都不该让别人等,盛武杰也不配被姐姐等。盼儿心里忽然冒出这么句话来,可她自知没有资格对杜冰露这样说话,这盛宅哪里轮得到她言盼儿来评头论足。

盼儿抿了抿嘴唇,朝杜冰露行礼,道:“那,姐姐早些休息,明日盼儿来找姐姐。”

杜冰露尽量轻巧地转身,好让自己显得心情轻松的模样。

盼儿回到妙高台,看见盛武杰正在替她铺床。薄被晒了一周,换的新绸缎被面,盛武杰将被子的边角折下,整张床被铺得方方正正,找不出一条褶子。

床床床,这狗头脑袋就知道上床!朝杜姐姐的话说得这样直白,也不怕惹杜姐姐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