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处(1 / 2)

盼儿醒来,恹恹地躺在床上,盛武杰要喂她粥喝,她拒不张口。

肩颈和手臂尚能动弹,不至于残废,但皮肤下面传来的麻木,叫她明白这一刀还是伤到了神经,想要恢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见盼儿不开口,盛武杰更像个犯错的人一样,低头不敢多话,指了旁人过来伺候。

就是这个时候,亲兵前来回禀,说是赵副官又带人过来,这次是姓成的那家人,只不过与前两家不同,成家的全家老小都跟了出来,要问盛武杰讨一个说法,顺道还把张五阳一起带来了。

人来了太多,医院不让进,得盛武杰下去。

盛武杰转身看向盼儿,尚没有开口,盼儿就道:“我没事,你去吧。要是该死的人,司令记得千万别手软。”

盛武杰领了命令,点头退下,要人将盼儿病房门口团团围住,才下楼。

盼儿不敢多动弹,老模样躺着,窗外明媚的春光令她厌恶。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发着愣,她就冷不丁听见医院门口两击枪响,离得太近,声音响亮,在医院里头掀起了不小的动静,查房的护士知道是盛武杰开的枪,没好气地瞪了盼儿一眼。

盼儿纹丝不动,朝门外的人淡淡地问:“是谁?”

出来个小兵回道:“打死的是张五阳,说是承认了□□的事情,本是冲着司令去的,没承想砍在夫人身上。另一个是成家少爷,他跟小洋楼的事情无关,只不过他奸杀女子的证据确凿,司令听着生气,也给毙了。”

“奸杀女子?”盼儿挑眉。毙得好。

盼儿摸了摸自己脖间的伤疤,心里毫无波澜。她捋了捋头发,整理了衣服,自言自语地说:“该杀的杀干净了,也该有人来看我了。扶我起来,我照照镜子。”

一通收拾,她累得嘴唇发白,想抹胭脂,思前想后,又放了下来。一只手把头发盘好,左右看看,又抓乱了几缕,故作一副晚秋斜柳的萧瑟模样。

死的是沈城巡抚,就算盛武杰官大几节又有理有据,该走的流程,该见的人,一样少不得,在外头跑到下午也没回来。盼儿懒得问,只叫人开窗通风,又准备茶水点心,似是要迎接贵客。

等到下午四点,亲兵恭敬让道,王夫人提着花篮和饭盒,步履匆匆地进来,见到盼儿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

“王夫人。”盼儿面无人色,眉眼低垂,眼里是一层薄薄地雾,想哭不敢哭的模样。

关上门,房里就剩这两位。

她们昨夜里接着酒劲聊得投缘,王夫人为人豪爽,做事干脆,当场要认盼儿做自己干女儿。

上一刻还在喝酒聊天,一天不到,这干女儿就因为丈夫的关系惨遭这飞来横祸,王夫人眼神里满是心疼和怜惜,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脸色竟白成这样,盛武杰是怎么照顾的。”

盼儿借势斜侧过来,王夫人过来扶她,她便伏在王夫人肩上落泪,说:“丈夫不过就是半路上碰着的人,总也不能亲近,何况我不过是个...盼儿心里苦,让王夫人见笑了。”

王夫人哪里是笑,眼睛里是真被盼儿说出眼泪了。丈夫不亲近,没有人比她王春霞更懂这种感受了,冯绍祥有名分的姨娘就有二十多,外头野花就更不提了,估计奔着三位数去了,她这一声夫人,不过是摆在家里镇宅的空架子而已。

她抚摸着盼儿的后背,小声安慰道:“盼儿不哭了哦,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姓盛的这小子娶了你是他八辈子的福气,他总有一天会顿悟的。跟着他们这样的人过日子,这些事情是逃不过的,像我年轻的时候,也被绑过,你看,这不都熬过来了,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盼儿拿帕子擦泪。该是说话的时候了,眼泪给装了开关似的,一下子止住了。盼儿说:“这才病了半天,他才给我喂了半碗粥,就腻了我,宁愿跑出去杀人也不愿意回来看我一眼,盼儿真的不知道往后的路要怎么走。”

盼儿接着好一通抱怨,句句都挑着王夫人的痛处说,什么带兵出门一走就是小半年,什么家里永远没有个太平时候,五大三粗的男人除了打仗屁都不懂一个,连束花也不会送,根本不会心疼人。

王夫人听得心里难受,强行打起精神,凑近了说:“要我说,你就替盛家添个孩子,有了孩子,他就算不回来看你,也会看孩子的。”

盼儿怔怔地望着王夫人,顿了几秒,忽而怅然泪下,哭得气也喘不过来,一分钟之后,她带着哭腔道:“...我天生不能生育,唯一的一条路竟也被堵死了!”

“老天爷啊,这,这怎么是好啊?”王夫人惊讶道。

盼儿衣领湿了一片,强忍着哭泣的冲动,道:“这事我没跟盛武杰说过,若是哪天被他知道我骗了他,凭他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性子,定要取我性命。”

“孩子你糊涂啊,这事怎么能隐瞒呢!”

“嫁都嫁了,现在还能怎么办。若是逃不出盛宅,盼儿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