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怎么会这样…”裴黎安想要阻止他继续自虐的举动，他无助的看着手从小道士的身上穿过，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灿烂和开心。

姜姒看他这样，不知怎的有点不习惯。又看看那小道士的满脸鲜血，默默的掏出记忆石。

“记忆石可以把自己看见的画面储存下来。”给裴黎安解释的同时姜姒阻止了小道士自虐的举动，“安静，想着告诉我的事情，不要着急。”说着握紧了他冰冷的、不足自己半掌大的小手，将记忆石放到了小道士的额头上。

小道士不知道这女冠是不是在骗人，他无从选择只能期待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宝物的存在。

姜姒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小道士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

于此同时，在姜姒不断重复的话语中，他微微阖上了双眼，开始回忆那些扭曲又绝望的过去。

小道士以前是有舌头的，家里生活富裕，不时有几个仆人围着，依稀记得还有他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是爹娘商量好久取的。

后来突然有一天，穿着黑甲的一群官兵包围了他们的府邸，只看见满地的鲜血，有人说这个孩子还小，就留他一命，只割了舌头把他扔去别的地方，生死有命。

他发了一场高烧，被当地的乞丐头儿捡去了，熬过去后却也忘了自己的名字和爹娘的模样，也不知这是哪。

这丐头儿是他们那一片所有叫花子的头头，他带着一群叫花子四处流窜，诱拐好人家的孩子妇女。

本来看他模样好，丐头儿捡来准备把他卖出去，结果却发现他舌头已经被绞了，嫌他晦气就把他扔出去行乞，赚取百姓的同情心。

刚开始他不知道干什么，抱着空碗回去被丐头儿指挥着手下一顿毒打。

有几个和他一样的，好几天没有收够银钱，丐头儿觉得是他们的样子不够惨，让人一眼看不出来，于是让人砍了他们的胳膊或者腿。

他特别害怕。

后来他学着别的样子，见到人就冲上前，嗯嗯啊啊一顿说，还张大嘴巴给别人看自己空荡荡的嘴巴。

看到这，总有好心人施舍一点剩饭或者银钱。

他不知道自己过得算不算痛苦，但是总归是活着。

不过也仅仅是在活着。

直到他随着乞头儿一群人到了徽州城，遇到了玄之。

玄之是个很年轻的道士。

长着秀气干净的五官，眉宇间带着隐约的笑意，无论是模样还是装束，都比他见过的道士漂亮。

第一次见面他按照往常一样，对这个不像道士的人张开嘴巴，玄之捏了一把他没有什么肉的脸，笑嘻嘻的说，“小叫花子，别跟我装可怜，我才不吃你这一套。”

可他说完这句话，玄之又从道观里端出干净的饭菜来，看着他下肚，“吃饱了你去城里找个营生，学徒也好，小厮也罢，终归好过现在。”

是了，他不会比现在更差，但是会被丐头儿找到然后活活打死。

他觉得玄之有点天真，忍不住低着头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玄之看见了，伸出手指去戳觉远的额头：“好你个小叫花子，脾气还不小，给你吃的，你还敢冲我翻白眼。”

他装听不见，快速地吃着饭。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饭菜了，他并不想把吃饭的时间浪费在一个傻子身上。

玄之却不依不饶，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一个劲的戳着他，“来，再翻一个我看看，翻一个嘛，再翻一个——”

活像是那群在街上看猴戏的，瞧见了猴子翻跟头，便要簇拥着喊：“好！翻一个，再翻一个”。讨厌的很。

见他不理人，周围玄之的几个师兄弟说这小乞丐是个白眼狼。

玄之却说他就喜欢这样的，软性子的也活不下来不是。

玄之给他洗了澡，穿上干净的衣服，打扮妥当后，又拿着掌院的章子给写了一封什么信，让他去城里的医馆当个煎药的童子。

听他说完，小乞丐便走了，没能去医馆，因为丐头儿的手下一直盯着。

看了看盖了道院章子的信，丐头儿说他好本事，拿去卖了钱，衣服也被撕烂了。

他还是个小乞丐，只是之后他再也没去过那间道观。

可是玄之找到了他，“小叫花子！”玄之搓着冻红的手，“我可算找到你了，我去药材铺发现里面不是你。”

这个人……他想说什么，第一次觉得要是他能说话就好了。

虽然他说不出口，可玄之心细，打听着找到了乞丐头儿，半是威胁半是给钱将他赎了回去。

道观的掌门说他和玄之有缘，让他取字。

玄之笑嘻嘻的应下，翻了几天的道经，给他起了道号，明心。

“境外无物心自明，虚空澄净合自然。”

小乞丐听了很开心，他又有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