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窈嫔(1 / 2)

扶黎公主及笈后,皇上并没有让其离宫开府的意思,反而以怜其幼年丧母为名,赐宫中极清净的长明殿居住。

长明殿不大,却胜在环境清幽雅致,殿宇精致繁复。

公主似乎格外喜静,不过亥时,整座寝殿仿佛盹了似的,酣睡在沉沉的夜色中。

殿门后是一段高阔的长廊,廊下每隔几步就站着一名容色整肃侍卫亲兵,任由谁经过打量也目不斜视。

绿衣裳的宫女在前头带路,不时转过头来轻声道:“娘娘,这边请。”

穿过长廊,一扇红木大门徐徐推开,入目是一座巨大的玉质云屏,雕龙画凤,华丽非凡,绕过玉屏,才是正殿。

满堂的富丽映入眼帘,屋子内熏了暖融融的瑞炭,地上铺着龟背如意花样的薄绒毯,金丝楠木高几上摆着青白釉梅瓶。

桌上的紫金香炉做成精致的小兽模样,吐出来的香是暹罗香,在冬夜里闻起来遍生暖意。

窈嫔自入宫后还是第一次进入长明殿,公主于她有恩,只是因着自己身份特殊,在宫中一向只作不识,若不是公主追查之事有了眉目,她也不会贸然登门拜访。

她不由得屏息凝神,在侍女的指引下缓步走近,只见扶黎公主斜斜地靠在乌木鎏金宝象缠枝榻上,身下盖着白玉兰如意云纹被,似乎是刚用过药,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少女肌肤莹白,在烛火的微光下如雪剔透,更衬得耳边的发丝漆黑柔软。

窈嫔不敢细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万福礼,“嫔妾参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论辈分,你是本宫的母妃,又是私下相见,无需行此大礼。”孟扶黎捏着绢帕捂住嘴轻咳两声,抬手示意窈嫔起身。

闻言,窈嫔反而将头垂得越发下去,恭恭敬敬道:“在外,嫔妾是公主的长辈,可私下,公主却是嫔妾的救命恩人,若非那年公主伸手搭救,只怕嫔妾和弟弟早就尸骨无存了,这样的恩情,嫔妾没齿难忘。”

三年前,南芜因君王享乐开始陷入衰颓,御史中丞柳吾呈因直言进谏触怒天颜,一夜之间抄家灭门,柳时月和胞弟柳时闻被族人拼死送出府才免于一死。

然彼时正值隆冬腊月,两人身无分文、衣衫单薄又需四处躲藏,几日下来早已虚弱疲惫不堪,柳时闻更是高烧不退,几乎没了半条命。

为了活命,昔日贵为官家小姐的柳时月不得已成了勾栏里卖笑的酒女,赚取一些微薄的银两给弟弟治病。

不久后,官差寻到住处,她拖着弟弟有如丧家之犬东逃西窜,结果无意冲撞了公主的车架,被侍卫拿了战战兢兢地跪在马车旁听候发落。

柳氏姐弟这一辈子都记得,传说中享尽万千宠爱的扶黎公主穿着白玉兰留仙长裙,搭着侍女的手,缓缓下了马车,精致的绣梅花月牙缎鞋停在两人身前。

“你们就是柳中丞的一双子女吧。”

柳时月虽害怕,却也紧紧地将弟弟护在身后,梗着脖子仰起头答道:“回公主的话,家父获罪,早已不是御史中丞了。”

少女轻笑了声,“你不必如此防备本宫。”她的裙袂翩跹,香气袭人,伸出手将柳时月扶起,“世人都道乱世枭雄勇,殊不知文人死谏以求国之安宁。父皇糊涂了,本宫却没有,柳中丞是世不二出的忠臣,本宫岂会让他的一双儿女流离失所?”

她派人将他们护送至郊外的私人别院,衣食不缺,悉心照料,一住就是数年。

......

孟扶黎抬了下手,一旁的青荷立刻搬上一个精致的紫檀绣墩,“娘娘请坐。”

窈嫔这才规规矩矩地坐到绣墩上,也不拖泥带水,直言道,“殿下让嫔妾留意的事情有了眉目,禧妃的死的确与皇后有关。方才嫔妾伴驾,有绣衣使来报,嫔妾隐约听得那绣衣使称十几年前侥幸逃脱灭口的医官露了踪迹,皇上要他下手利落些,同时将此事密报皇后。”

难怪母妃生产那日,屋里的所有医官与产婆在当晚便全都不知所踪,消失得干干净净,好似从来不曾存在于世上,原来是被父皇的绣衣使灭了口。

父皇是知情的,十多年来却只作不知,不但帮着隐瞒,还任由凶手母仪天下,凶手的孩子成为太子,享尽富贵荣华。

而母妃,血崩在那个寒冬腊月里;自己,每至寒冬,四肢百骸便会有蚀骨之痛。

如此还不够,还要将自己送入北珩,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最后又毫不顾忌地勾结西羌起兵谋反,累得自己受尽折磨,葬身异国。

青荷与桃夭已然气得满脸通红,只有她们知道这么多年来公主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因早产体虚带来的病痛折磨数不胜数。

皇上看似疼爱,其实也不过是打造了一座华贵的牢笼,将公主豢养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孟扶黎压抑住怒气合上眼,语气冷了几分,“辛苦你替本宫留意,既如此,那本宫就直说了,你如今给父皇下的慢毒该换换了,这么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