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春风1(1 / 3)

除夕之夜,天降瑞雪,秣陵灯火不息,满城欢庆。

太极宫内,武帝于延嘉殿举办家宴,除了刚刚产子的惠妃与小公主,阖宫妃嫔与皇子齐聚一堂,饮酒赏乐。

荆南棘身着绛紫色绣金广袖华服盛装出席,中宫悬虚,她坐于武帝右侧的位置,位在贵妃之上,率先起身举杯,向武帝庆贺:

“儿臣恭贺父皇除夕之喜,愿来年我大祁风调雨顺、昌盛安宁,百姓康健,薪火不息。”

众人随后集体起身举杯,齐声附贺:“恭贺陛下除夕之喜,愿大祁风调雨顺,昌盛安宁。”

龙椅之上,武帝黄袍威赫,目光一一扫视众人,面上难得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

“都起来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

众人方起身归座。

禁足多日,武帝许久未见女儿,仔细望了荆南棘许久,道:“这些日子你清瘦了不少,不过,这人倒是比以往更精神了。”

他眉间微扬,意味深长地说:“也对,有佳人在侧,你自然快活得很。”

自荆南棘为罗刹求情一事传出后,关于她和风夕的关系愈发传得沸沸扬扬。

传言皆道,那罗刹少年生了一张魅惑人心的倾城容貌,将向来严谨克己的皇太女迷得五迷三道。

荆南棘无心阻止流言传播,想来武帝也早已听闻,他口中的“佳人”,指的便是风夕了。

此时解释已来不及,她只能笑着打了个哈哈:“父皇莫要取笑儿臣了,儿臣只是谨遵父皇的旨意,专心驯服此子罢了。”

“太女驯服野马的花样倒是颇多,听说昨日你特地在东池院,给那小罗刹办了个送别礼?”

武帝斜睨她一眼,“太女这招苦肉计妙得很,不近人情的事推给了朕来做,你只消受些皮肉之苦,便可白白得一条人心。”

到底是曾力挽家国狂澜的武帝,女儿的这点小伎俩,早已被他看破。

好在荆南棘也从没想过要真的瞒他,只是抿唇低首,献媚道:“再妙的计策,若无父皇的允许,又如何能够实现呢?”

在她这一连串计划里,武帝也是其中的一环罢了。

“那也是太女心思细密,连惠妃产子之事都被你计划在内。”

武帝饮酒一杯,荆南棘立刻走上前,亲自为他斟酒。

“惠妃产后一醒来,便感激涕零地同朕说,若不是太女知她体弱气虚,早早送来固本培元的药物,她这次生产,怕是一尸两命的多。你既然给为父搭好了这么一个台阶,朕又岂有不往下走的理由呢?”

今日家宴,饮的是去年酿下的梅花酒,酒香甘醇清淡,武帝晃了晃酒樽,眯眼看她,既似宠溺又似为难:

“如今朕借二公主出生之事大赦天下,放走了那群罗刹,你养在东宫的那批野马,可满意了?”

荆南棘道:“父皇既然愿意配合儿臣的计划,想来,定有父皇的考量。”

她原以为以武帝对罗刹族的蔑视,定会对她的计划加以干涉,却不料进行地如此顺利。

这不是什么好运气,只能说明是武帝在默许她所做的一切。

但……武帝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武帝望着杯中酒,神色晦明,“昭儿,你且记着,朕既然让那小罗刹活了下来,就不会白白让他活着。朕只盼着,此生都不会有用到他这条命的时候。”

说完,将梅花酒一饮而尽。

荆南棘只消他话里有话,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半晌,只能躬身道:“儿臣……谨遵教诲。”

酒过三巡,宫外的烟花放了一轮又一轮,荆南棘与武帝皆已醉意微醺。

忽有侍从从殿外入内,附在三皇子荆旻的耳旁说了句什么,年方十四的荆旻登时坐不住了,急急地起身道:

“父皇,秣陵城落雪了!瑞雪兆丰年,这是大吉之兆啊!”

“落雪了?”武帝抬起眼皮,略带乏意的眼中亮了起来,“邓禄,扶朕去看看。”

快睡着的荆南棘也一下子清醒了,跟着走出了延嘉殿。

宫灯照彻长夜,雪落无声,无边天幕之下似万千梨花缤纷零落,为太极宫铺上一层白色薄绒。

“十年了……”

武帝凭栏远眺,满目怅然,“秣陵城上一次下雪,还是十年前,是你母后离世前的最后一个除夕夜。”

荆南棘站在他的身旁,未料到他会突然提起去世多年的母后,心头蓦地揪起。

他长吁一声:“瑞雪……兆丰年啊。”

十年前除夕夜后七日,元翊皇后便与世长辞。

雪落帝都,于天下是吉兆,于他们,却是旧痛难痊。

本就醉意上头,又思及故去多年的母后,无数心绪萦绕心间,荆南棘一时竟失了理智,冷不丁地开口:

“父皇,其实这些年,儿臣心中一直压着一个问题,想要亲口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