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没吃饱吧？”一个老者头发花白，衣裳虽多处补丁，却也干净整洁。

老者面前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正在狼吞虎咽吃着一碗刀削面，面吃的见底了，里面加的肉却一直没舍得吃。

“爷爷，我吃饱了，肉给你吃。”女孩连忙把嘴边蹭上的油水舔掉，用筷子夹起来已浸透油汁的肉片递给老者，而后眯起眼睛讨好似地笑了笑。

“你吃吧，爷爷不饿。这碗不够吃，再给你点。”

听闻此话，小姑娘神色由惊讶转为忧虑，皱眉低声在老者耳边道：“爷爷，可我们今日卖艺也没赚多少银子啊……又快过冬了，咱们的银钱还是得省着点花。我，我不需要吃这么多的，我人小，吃这些就够了！”

老者心下一暖，却也不多言语：“丫头啊，丫头，多吃点吧。小二，再来一碗面，加肉！”

一旁的食客有的注意到这一对祖孙俩的，不由感叹女孩的懂事孝顺和爷爷的舔犊之情。

面又上来了一碗，爷爷还是推给了孙女。

小姑娘虽不可置信，但她这个年龄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没能抵抗住食物的诱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她与爷爷仅靠卖艺为生，如今的世道，热闹的街道上都修了道观和寺庙，人们也都去出家做了和尚、当了道士，爷爷常说要不是他年岁大了又有她这个拖累，就也出家去了，毕竟圣上礼重国师，信奉术法，当和尚和道士可以免于赋税还管吃管住，这世道不安稳，自然他们也没什么营生。有时接连几天都没赏钱，饥一顿饱一顿已是常事。

可吃着吃着，她的心就渐渐沉了下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进还冒着香气的碗里，“爷爷，你，你要卖了我么？”

“哟，就是这个小丫头啊，让我来看看。”身披朱红色大氅的妇人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徐妈妈来了，您真准时。是这丫头，模样不错，您来给掌掌眼。”一旁的老者连忙站起来，点头哈腰地对人伢子说道。

女孩放下了碗筷怯生生地后退。

徐妈妈用帕子沾了清水将女孩脸上的灰尘擦干净，露出一张素净明媚的脸，又掰开女孩的嘴，随即满意地点点头：“嗯，是个模样不错的。哭什么呀小姑娘，你命好，以后就不用跟着这老汉挨饿受冻了！”

女孩闻言眼泪流的更汹了，小小的手用力绞着洗的发白的裤边。

“徐妈妈，那银钱……能不能再涨一涨？给个十八两银子吧，八这个数字也吉利！”

“老头子你莫做梦，这丫头被你养的面黄肌瘦，到了馥娆庭不得好生调理啊，我还没再管你要钱呢！爱卖不卖，等她再长大些，看谁还愿意买！”

馥娆庭是嘉洲城内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

“爷爷！我以后再少吃点，我、我还多干活，爷爷不要把我卖到青楼去，求求你了！”女孩一下子跪下朝老者磕头，“你把我从小养这么大，我长大后一定会给你养老送终的，一定会报答你的！”

“丫头，我本来也不是你亲爷爷，你也别怪我，你长大了，我实在是养活不了你！”老者连连后退，生怕被小姑娘缠上。

“这话说的，还青楼？只要进了馥娆庭你这辈子都吃穿不愁，多少大人物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你这小丫头真不识抬举。”

“你这死丫头咋说话呢？给徐妈妈赔不是！”老者一把把小姑娘推搡过来，“咋还给脸不要脸了？徐妈妈看上你是你的福分！跟着我作甚？我又不是你亲爷！我把你养大那是我积德，你还想赖上我不成！”

小姑娘眼看老者无半分留恋之情，局势无转圜之地，便不再哭泣，“好，我去。但是你要给他十八两银子，否则……”她将筷子别断，尖锐的一头对准自己白净的脸蛋。

“哎呀这这，这可使不得啊！这丫头，你这性子我也不敢要啊！”徐妈妈看着小姑娘这幅架势，心下有些震动，但这小脸蛋却越看越顺眼，惹人怜爱，这要是卖到馥娆庭，怎么说也值二十八两！

“徐妈妈，要不是我爷爷从雪地里把我捡走、养大，我也活不到这个时候，虽然他今天要把我卖了，但他的养育之恩我是万万要报的。也求您遂了我这心愿。日后我在馥娆庭必会乖乖听话不惹是生非。”女孩看老者心意已决，也不再挣扎，只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手中尖锐的筷子将稚嫩的脸蛋戳了个红印子。

“哎哟小祖宗，行行行！不就是多八两银子么！给你还不成！”徐妈妈骂骂咧咧地掏出银钱扔在地上，“你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不是我说，你这样的在馥娆庭，日后可少不了吃亏！”

老者千恩万谢地把地上的银钱拾起转身就走。

“你今日把我卖了，他日一定会后悔，但届时也已晚了！”女孩脸上的泪痕已干，看着老者的背影决绝喊道。

回忆骤然隐去，彼时的小女孩现在已经是馥娆庭的头牌银蕊姬。

馥娆庭沿河而建，庭内有一暗河直通城外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