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食(1 / 3)

莫家是南穗地区数一数二的商贾之家,在与金钱打交道之余,还沾了些文墨气。三代同堂的大家族,每个宗族子弟都得按照家族定的规矩生活,从什么时候歇息到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衣食住行,无一不受规则框定,就连给下一代名字都是规规矩矩的。到莫繁玉这一代,莫家的男孩统一以“宗”配上一个单人旁的字命名,女孩则以繁字配上一个玉字边的字。

此刻,莫繁玉坐在莫家召开的大厅堂里等候家中地位最高的人——祖父发话,她的生父坐在祖父旁边,随时侍候着,她的同辈兄弟,从账上支走了二十枚金币的“老二”莫宗伦就坐在她的对面,望向她的眼神里饱含着极重的轻蔑和胜负欲。至于家中的其他叔伯兄弟,都以老太爷为中心,按辈分长幼端正坐好,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不得入厅堂的女眷们躲在厅室通往里屋的门的帘子后面交头接耳,雀儿似的。

单从名字上看,莫繁玉在同辈女孩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独得一个“玉”,缺了半边。

这事说来得从她的双亲那里入手,她的生父莫家兴是上一辈的老大,是老太爷的嫡长子,家族上下无不对他寄予厚望,既不舍得让他受委屈,又以最强硬的姿态去培养他,若将他比作树木,那家族对他的要求就是树干不能弯曲,不能有多余的枝丫,每一片叶子都得修理整齐了。

许是被一家子注目的感觉太过沉闷,莫家兴在某天背着众人,偷偷溜到茶馆二楼喝酒,叫来了莫繁玉的生母,当时的一个在茶馆唱小曲儿的歌女给他唱歌,酒醉之间,莫繁玉这个丫头就在歌女的肚子里落了户。作为备受期待的长子,莫家兴自然不敢往家里带歌女,更何况他的正室夫人在三年前才给他添了一对龙凤。于是乎,他在外头买了一座小宅,让歌女搬到里面,没念过两年书的歌女生性怯懦,不敢吵也不敢闹,日日夜夜的窝在小宅里,盼着大少爷能来瞧她一眼,数着雨滴望天明,她就这样一直等啊等,等到女儿呱呱坠地,少爷才再度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在繁玉五岁被验出星灵子前,她都没有正式的名字,双亲都是“丫儿、丫儿”地叫她。她的父亲在为她取正式名字这件事上一直拖拖拉拉,仿佛在进行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星灵子的核验一出来,莫家上下就都知道他们的天之骄子在外头有了一个私生女。大少爷的原配惨白着一张脸,反复念诵命运论来劝慰自己,而后,她拿出从小被教导的主母气度,提出要把繁玉母女接到家里来。

家中长辈虽觉歌女的身份丢脸,但碍于繁玉星灵子的身份,他们还是“大发慈悲”地赏了她半边“玉”作为莫家姓名。但他们还是没有把繁玉列入到同辈子弟中进行排次,故莫家老仆只能“玉小姐、玉小姐”地叫她。

因为只有“半边”,族中人对她们母女没有什么好脸色,背地里的嘲讽谩骂堆起来可达云端,更有借着她们来动摇大少爷第一继承人身份的。原配夫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闲言碎语烧到自己丈夫身上,否则她是不会出手相助的。

年幼的莫繁玉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已经搬进了舒舒服服的大房子,母亲却还是天天以泪洗面。等到了她大了,听懂那些风言风语了,熊熊怒火驱使着她赶紧从那个冰冷的家族脱身。她拼命地接任务赚钱,只为能给母亲买一栋可以容得下她们母女俩的小房子,最拼命的时候,她常常忙到忘了吃饭,结果肠胃发炎,差点胃穿孔吐血,要不是同组友人发现得及时,她现在恐怕就落下病根了。经过几年的打拼,莫繁玉终于在离莫家两条街远的小巷子里购置了一套小平房,好说歹说,终于劝动了还对生父抱有幻想的母亲搬了出去。房子她是从那里收一对要搬到其他地区的夫妇那里收的一套二手房,三间主屋,一个小院子外搭一个养动物的棚架,院里的丝瓜水灵灵,鸡鸭遍地跑,兔子窝在笼子里吃草,繁玉的爱马旁边有两只小羊羔。小房子所处的街巷比不得莫家所在的繁华大道整齐干净,喧闹声充斥着街头巷尾的每一个角落。磨剪子菜刀在宅子前安了户,牙婆和媒婆坐在露天糖水铺嗑瓜子,算命先生立志于给每一位过路人看手相,三教九流,叽叽喳喳,鱼龙混杂都在这里展现了。

好事的邻居也不是不会说闲话,一位从大户人家搬出来的外室拿来当茶余饭后谈资最适合不过了,要是有人提起夫人歌女的出身,那这饭后小点就又多了一份刺激味蕾的调料。有了在莫家的经验,莫繁玉自然不会再让流言蜚语进入母亲的耳朵,左右看在她这位星灵子的面上,纷纷收敛了许多,至少不会在明面上让夫人难堪,相处久了,甚至还会和夫人往来送礼物唠家常,至于繁玉生父,偶尔倒是会过来坐坐,在被家务事搅得心烦意乱的,只有这位外室肯为他倒一杯清茶。

回到现在,按理说,早早脱离了莫家的繁玉不应该出现在莫家的家族会议才是,但家仆还是特意去请了她,按照老爷子的指示。

问题出现在与繁玉同一辈的亲族子弟身上,按老爷子的话说,他们都不太争气,担不起莫家的重担。家族当今的嫡长孙,繁玉的异母兄长莫宗佑为人虽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