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脏污的流民畏惧地挤在一起，如了无生气的枯木，纷纷低着头任由别人主宰他们的人生。

他们早已习惯了，麻木了。

他们清楚地知道不能反抗，一旦反抗，运气好只是招来一顿毒打，运气不好直接被一刀扎穿心窝子或者抹了脖子。

不如老老实实听天由命，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或许上苍垂怜，还能侥幸躲得过杀身之祸。

士卒一个接一个传完话，挨个询问流民，挑出百余位还能做事的女人和两百多位稍显精壮的男子。

荆晟走至陆时野跟前请求，“公子，荆晟先带这些人回去，之前的流民被捆着留在原地，属下还要回去调拨一些人手出来，将他们从那里带走，望公子应允。”

陆时野淡淡应下，“好。”

得了他的允许，荆晟一人领着这些流民先回了府邸，其余的士卒则是包围着流民将他们驱赶到府邸附近的山郊处。

楚软软麻木地立在原地，除了痛心却是什么都做不了，浑然被一种无力感包围。

今夜之事，并非一朝一夕，不知彼时有多少人遭了难。若是今夜她一人遇上这些人，她除了逃避没有任何的办法。

陆时野的大掌将她发着冷汗的小手裹紧，“软软，我们回去吧，你不用忧心，万事交给我去做。”

“时野哥哥，软软想……”

陆时野不给她分说的机会，“别去，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我知软软想要尽一份绵薄之力，但是软软去了只能添倒忙，烧火劈叉软软是样样不会，若是做糊了饼还要浪费米面粮食。”

小人儿显然不高兴，就要抽手走人，陆时野抓的更紧，指腹摩挲着她柔软光滑的肌肤，“就当软软都会做，陆某也不舍得软软去吃这份苦。”

“可是……”

“软软，相信陆某。”

她知他捧着赤子心疼她，奈何她的心总是惴惴不安，她委实不会烧火烙饼。

劈柴虽简单，但不用内力，她这小胳膊小腿劈柴想来也是颇为费力。

纵使她千般想去，却寻不到一个恰如其分的理由辩驳，终了只能垂首黯然，“嗯……软软相信时野哥哥。”

“若是软软真要出一份心意，就快快随陆某回去。近段时日恰逢梅雨时节，若是他们出不了城，陆某还得想个办法安置他们……可能陆某会有几日不能陪伴软软玩乐了。”

神色恹恹的楚软软立马来了精神，大事在前，她可不能拖泥带水，拉着他狂跑而去，“软软不需要时野哥哥陪伴，时野哥哥尽管去做要做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楚软软依旧缩到角落里面躲避陆时野，若说前头是少女娇羞，眼下则是无尽懊悔。

陆时野这人出尘不染，举世无双，心系天下，有他这样的人在，是万民之福，他本就应该站在高位俯瞰天下。

她怎么可以因为一点儿女情长就想着勾着他，让他因她昏了头做她手中复仇的利剑，为了她一人的自由，某一日或许要弃世人不顾？

陆时野侧倚着凝视她，小人儿满脸懊悔，指甲抠着厢壁格外起劲，指尖白红交替，似是用了不少力气，“软软在想些什么？”

楚软软无力道，“没想什么。”

陆时野微眯着眼眸，没想什么？

甫一上了马车，他们好不容易增进的感情就被打回了原形。

细细想来，那些流民能让她不顾忌男女有别，牵着他的手就要去看他们的处境，那她天性就是个不会循规蹈矩的，却会因旧事卑微怯弱。

倘若方才之事她自个儿就能做主，怕是连他都要被甩到一边去。于她而言，也只有这一方黎民百姓的安危，才能让她露出她的真面目，让她无所畏惧。

诸多事她分明可以来求他，此刻她却是在懊悔，想来是觉得耽误了他，又要缩回她的龟壳里去。

思及此，陆时野纵使心里恼她是个墙头草，一如既往的摇摆不定，还是将她从角落里扒来禁锢在身侧，闷闷道，“软软分明是想逃离陆某。为什么软软就是不肯相信陆某能处理好这些事情，能完成软软心中所挂念之事？”

她这一逃避，等他处理完那些个流民回来，她的心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楚软软泄了气，自知是瞒不过他的，便懒得挣扎，与他坦诚交心，“软软只是觉得配不上时野哥哥。软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什么事都不会，在时野哥哥身边只不过是个拖累，或者可以说是一个埋藏的麻烦。”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无论是楚时夷坐上皇位，还是他坐，她都不用去做什么，来日他自是能匡扶天下，完成她的夙愿。

她的弟弟和安意姑姑还在皇宫，他不能每时每刻陪伴在她身侧，一旦她成了他的软肋，大皇兄总能逮到下手的机会，用她去要挟他，那时又该如何呢？

一边是弟弟，一边是深爱的人，如何取舍都会痛不欲生。

陆时野一时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