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沉默了半天，没有答应为他们出头赶走桂婆婆，反而让孙婆婆躲回家里去避风头。

“这桂婆婆是卫家老太太身边的人。老人家关怀外孙女，送个婆子过来，就是主君也不会驳了卫家的面子。再有这几日大娘子不知是听了哪里的风，对我和阿如不如从前听话了，我现在去劝，未必能说得动。”

孙婆子急得从圆凳上站起来。

孙姨娘拍拍她的肩膀，叫她不要急：“那老婆子初来乍到，未必就会查账查到你头上，你就说是生了急病回家去，难道还会冲去你家中把你捉来对账吗？”

孙婆子思量一番，欢欢喜喜领了锦囊妙计回家去。

碧珠眼见赶走桂婆婆不成，只好将自己在卫家犯错的事说出来，求孙姨娘：“姨娘，让我来你的院里吧。我在卫家弄丢了小娘子的猫，回到府里，那桂婆婆定是要狠狠罚我的。还请姨娘救我一救。”

孙姨娘声音软得像绸缎，但却不肯答应她，反而说：“好孩子，你且忍一忍。我留你在那边可有用，你得替我抓住那婆子的错处，我才好将桂婆婆赶出去。如今忍下来，过不了多久，大娘子那院里不又是我们说了算。你眼下受的委屈，将来我一定好好补偿与你。”

孙姨娘说得十拿九稳，碧珠心中却是打着鼓，如今的大娘子可不是从前那个对她们百依百顺的大娘子了。眼下她站在院中回话，都不敢抬眼正脸瞧裴容。

但裴容听了消息，却没有追究孙婆婆，反而开口吩咐：“赭石，你改日带些果子药材，去替我瞧瞧孙婆婆。”

碧珠此时才偷眼一瞧，裴容身后除了桂婆婆，还站着夫人院中的两个大丫鬟。她心中打着鼓，难道说夫人将赭石、靛蓝都给大娘子？可这两人都是一等丫鬟了，他们一来，自己还能待在大娘子身边吗？

裴容没有注意碧珠的打量，依旧命她去叫来院中其他人，又道：“既然孙婆婆告病，你去她房里将我小库房的钥匙取来。”

碧珠眼下再不敢多话，赶忙依言办事。待她取来钥匙，裴容却不接，而是说：“你给桂婆婆保管吧。”

此刻院中其他婆子丫鬟也都聚齐，听到这话都吃了一惊，目光齐齐聚集到桂婆婆身上。

裴容正好高声对众人道：“这位桂婆婆乃我的外祖母派来的，孙婆婆回家养病去了，今后院中大小事务你们只管来问桂婆婆。”

满院子的人都瞧着，桂婆婆依旧沉稳，脸上一根皱纹都没动，朝裴容行了一礼，转身朝向院中，肃声道：“承蒙老太太和大娘子的信重，老婆子今日就仗着一张老脸皮，在这里多说一句——我这个人重规矩，裴家自然有裴家的规矩，我入裴府，自然和大家一样按着裴府的规矩行事。不过想来天底下大家子的规矩都差不多——那就是主子说话下人办事，万事主子最大。既然大娘子将院子交给我，我眼中是容不下背主的人，叫我见了定拿板子打出院去。”

碧珠此刻混在众人之间，不敢抬头，只觉得桂婆婆一双利眼死盯着自己。果然下一句就听她说：

“今日在卫家，碧珠与红豆先是弄丢大娘子的猫儿，又是吵到卫老太太堂下失了大娘子的体面。两人都罚三个月月钱、去院中洒扫，不许在大娘子跟前伺候。”

红豆听了倒是不喊冤，只是抹泪。碧珠一下子便跪了下去，满口央求讨饶。桂婆婆理也不理，只问裴容：“大娘子觉得如何？”

裴容自然是点头：“都依婆婆的。”

桂婆婆其实心中还是盼着她再说上几句震慑下人的话，可自己这位小娘子却是个甩手掌柜，而今站在阶上袖着手，玉琢一样的小脸含着笑，看样便是心中真如话里所言，都将这院中事交给自己了。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气，想着今后要多费几分力气替小娘子管束好这个院子。

裴容若能知道桂婆婆心中所想，怕是还要再加上一句“婆婆料事如神”。

说来惭愧，她前世活二十六年，竟都像是白活的，从未管过家。纵然现在重活一世，看清忠奸，可要她自己动手将院里拨乱反正，要从哪里开始立规矩，要如何打发小人提拔忠仆，她却是一头雾水。但从外祖母那里请来桂婆婆这个救星，就万事好办了。

她只要需和桂婆婆说清想要的，剩下便可“都依婆婆的”，然后静待佳音便可。

眼下裴容就把桂婆婆拉进房中，屏退了左右，嘱咐道：“院中杂事婆婆先缓一缓，明日我去母亲院里领管事的对牌，有件顶要紧的事要交代婆婆。”

桂婆婆正色：“小娘子尽管吩咐。”

“我总是疑心孙姨娘对母亲这胎心怀不轨，她既有能耐将我院中的人都笼络去，未必在府上其余地方没有安插人手，还请婆婆替我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