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这夜,裴绩从官中回来,书房的灯才掌上不久,孙宝珍就送了一盅甜汤进去。过了两炷香,书房里跑出来一个灰袍子小厮,一路跑去了敲了裴容的院门。红豆来应的门,小厮脸上带着笑:“主君请大娘子去书房一趟。”

赭石就在门后头听见,脸色唰地白了。

下午孙姨娘从院中哭着奔出去,这是人人都瞧见的。如今老爷来请人,必定是听了孙姨娘搬弄是非,说不得还要训斥裴容一番。

想想就叫人着急,她是站不住的人,连忙就说:“我去回禀夫人!”

靛蓝把她拉回屋里去:“小娘子还没说话,你着急些什么?”

果然两人一进屋,得了消息的裴容面上没有半分惊慌,拈针的手纹丝不动,将虎脸勾画的金线收尾。这才将绣棚搁到一边,站起身来,对赭石说:“不急去叫母亲知道。如今夜迟了,莫要让她因为这些小事奔波忧心。我自有法子,横竖父亲不会把我吃了。”

桂婆婆点头称是,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成算。早下拿了甘婆,就料到孙姨娘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桂婆婆在屋子里转开,从橱里找出一件碧水青的罗纱披帛给裴容披上:“莫道是夏夜里就可贪凉,外头更深露珠的,小娘子体弱,行夜路还是穿多些,未免着凉。”

仔仔细细给裴容裹好,她才又指了稳重的靛蓝留下来看院子,然后又点了赭石:“你去把那盏琉璃灯点起来,陪小娘子过去。”

自个却是没动,将裴容送出屋子,道:“小娘子放心去,老婆子一会便来。”

琉璃灯亮起一片璀璨的光,照着裴容一行人往正院书房去。

传话的小厮跟在一旁,心中度量着大娘子今时不同往日,既管了家,又能雷霆手段,便想着向人卖一个好。

领着路在前的时候,他悄声提醒道:“大娘子待会儿去了书房可小心些,孙姨娘也在里头,老爷脸色可瞧着不大好。”

“多谢你。”裴容领了他的好意,脚下踩着月色走得不慌不忙。

正房书院里门窗洞开,廊下的竹帘也叫人卷了起来,四处灌进的夜风将浓浓的檀香卷起,裴容乍一进屋就忍不住皱了皱鼻尖。

这样情形,她臊了脸,心里又是难为情又是失望。垂着首,瞧着地面的青石砖就问了安:“不知父亲召儿来可有什么事?”

上首传来一声怒斥:“跪下,不许起来!”

裴容也不恼,侧身避开孙宝珍,朝裴绩跪下听训。

裴绩怒气汹汹,训道:“今日你在院里闹出好大的风波来,我真不知什么时候养出了这样胆大妄为、不仁不孝的女儿!”

胆大妄为、不仁不孝……这样极重的两个词,裴容活了两遭也是头回听见,这两个词千钧重石般压上来,几乎要把她的背脊都压断。本来只是装作委屈,如今却真是有些忍不住眼眶里的泪。可对上对自己无情之人,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了。

裴容端正身姿,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将泪水抖落。恭敬回禀:“女儿不知是做错了什么?惹得父亲震怒。”

“你还有脸来问?你今日逞了好大的威风,打骂发落一通人,闹得家里鸡犬不宁。你姨娘看着你人小,又顾念从小的情分,好心劝你去,你不领情反倒顶撞长辈。这样不知礼数,还管什么家!”

裴绩越说越气,气到极处还拍了一下案几:“我瞧你还是好好在院里抄上三个月的《女二十四孝》,管家一事既你母亲养胎不得空,就交于孙姨娘。”

裴容收了泪,语气越发冷静:“我想父亲应是为了甘婆的事。此事,我原是顾念的从前的情分、姨娘的脸面,才想将此事遮掩过去。却不料姨娘不体会我的好心,反倒在父亲前来告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姨娘好心劝你怎么变成了你顾全大局?”裴绩被说得糊涂了。

正在此时,小厮在外头报,裴容院中的桂婆婆押着甘婆来了。

裴容道:“父亲既是因为甘婆生气,如今人押来了,父亲不如叫人押上来,一问就清楚儿的意思了。”

裴绩一头雾水,转脸去看一旁的孙宝珍,只见她正立在灯下,一张脸比珠贝灯罩还要白上三分。心中疑惑更深,点头叫人进来。

不一会,桂婆婆领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将甘婆押了上来。那甘婆双手被缚在身后,嘴里塞着布,只能发出呜咽声。才被押上来,就挣扎着冲孙宝珍磕头,看着一副可怜相,是求着孙宝珍救她。

可这时候,孙宝珍却不敢应了,竟侧着身子躲开。

桂婆婆上前给裴绩行了一礼:“主君容禀,老婆子奉命在院中巡查,发现这婆子以次充好,偷换夫人血氧。带人将这婆子拿下后,又去她房中搜了一圈,本来是想着去搜赃,结果除了血燕,还搜出一匣子生川乌。审了一遭,这婆子竟开口攀咬这匣子是孙姨娘交给她的,要她下在夫人的汤药里。”

生川乌性燥,多用于祛风,且有毒性,若是用于怀胎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