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陷入了长期的静谧中,对于李盛反击的请求,清澄没有马上回答,她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思考。

病床上,李盛努力拖动自己几乎无力的身子靠近清澄,继续游说上级,同志们现在天天都有被捕的风险,司令部新抓的一个叫黄贵的叛徒,乃是红队一分队的队长。

现在只是一个安全屋就能害死数十个队员,他似乎还有更大的秘密没有吐露,李盛建议在黄贵祸害更多同志前,秘密把他处决了。

清澄戴着口罩,李盛看不清她的表情,单看她的眼睛总觉得她在笑,有什么好笑的呢?

沉默良久的清澄终于出声——否定了李盛的建议,她甚至都不打算汇报给上级做决策,黄贵那个叛徒她自有安排。

压抑良久的情绪,在此刻爆发,李盛用现在能发出的最大声音追问,为什么让他放弃?为什么不能杀了叛徒?为什么?

他好几次看到因为审讯而奄奄一息的同志,都会问自己一个问题:我是特务还是内奸?我是红的还是白的?我到底是什么人?

“你当然是我的同志,不要怀疑自己。”清澄果断回道。

“呸!我算哪门子自己人。”李盛激动的朝清澄发泄最近的苦闷。

天天看着同志死在眼前,自己还要当帮凶,他快疯了,最让他感到撕裂的是今天的抓捕,他亲眼看着的同志们,在自己眼前一个个倒下,而他竟然鬼使神差的救了那个刽子手。李盛情绪接近崩溃,重重敲着病床,仿佛那是张充。

“我知道你委屈,既然你那么在意救了张充,那我现在去把他杀了,你就不用纠结了。”清澄作势起身。

“别!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盛说完就后悔了,潜伏特工自己不是第一天当,其中艰辛自知即可,干嘛要冲一个小姑娘发火。但是秘密工作,上不告高堂,下不告妻儿,除了自己的上级,还能找谁倾诉呢?

病房里,清澄耐心地等李盛发完一通牢骚后才说道:“我作为你的上线,必须保护你的安全,不止物理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安全。你以后想找人聊天,随时可以找我。”

情绪宣泄后李盛轻松了不少,轻轻摇了摇头,让清澄不必如此,这个时候大家更需要团结一致,他只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气愤。

没料到清澄低头愧疚的说道:“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还给你派任务,我也有错,对不起。”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冲动了。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杀张充,我总觉得张充有点不一样了,但是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出来。”李盛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对危险有及其敏锐的第六感。

顿了一下,身旁的清澄点头肯定了李盛的第六感,张充确实已经不是之前的张充了,他现在是一个人熟知我党组织构架,了解我们反侦察手段的危险特务。

怎么会这样?李盛表示两人认识的日子不算短了,张充几斤几两自己门清,他虽然对抓捕工作充满热情,也算有脑子,但是在徐桥好大喜功的指挥下一直不得要领。

清澄叹了口气,用调侃的话语解释,张充能开窍绝不是因为出门脑袋被车撞了,而是被高人提点了,那个高人正是叛徒章天河。

章天河进入cc后,在徐桥的支持下,办理了一个为期三月的培训班,专门培养特务对付我们。而张充只用了三天时间就通过了张天河的培训,他出师接手的第一件案子就是文庙案。

“这疯子想用新学的手段和我比武呢。”李盛了然的说道,怪不得张疯子敢去司令部踢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张充本就是匹千里马,就差一个伯乐好好调(蟹)教,现在有了大叛徒亲自提点,侦查技术肉眼可见的进步了。

“不止,你今天的表现足够他怀疑你了。”清澄丢给他两个黑漆漆的东西。

定睛一看,是两个美式窃听器,李盛心中把张疯子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通,CC才用美式器械,而军队多是捷克和德国仪器。

原来清澄到病房后,就先“清洁”了一遍,两个窃听器分别从病床下和窗台上的花盆里搜出。

“CC会监听你不奇怪,你该考虑为什么熊司令也怀疑你了。”清澄最后拿出一个德式窃听器,放在他右手边。

刹那汗毛倒立,李盛不可思议的凝视手边之物,小小的电子仪器仿佛如岩浆般散发着炙热,让人不敢触碰,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熊司令对自己的怀疑。要不是小何同志提醒,他可能稀里糊涂的就被身边的暗桩做掉了。

清澄神情凝重的提示,长期成功的潜伏生活会让人逐渐麻木,但是别忘了我们是战斗在敌人心脏的夜行者,一步错,步步错。李盛以后需要特别注意,他所有的行为必须符合一个国府干部的形象。

尤其在这种时候,他该好好向张充学习,如何冷血的抓捕g党,而不是一会儿担心老百姓,一会儿犹豫对同志开枪。

“这……总不能真杀同志。”李盛忍不住反驳。

“做不到也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