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佳家所在的龙泉湾，山清水秀，土地肥沃，无论种什么农作物，都会长势良好。

这可能是老天爷对龙泉湾人的一种馈赠！

那个年代，生产队种什么作物，是要听公社干部的安排的，叫你种玉米，你就不能种大豆，叫你种红薯，你更不能种花生。

玉米小麦和红薯是主要的农作物，是填饱肚子所必须的，当然得种。

至于其他的，像花生啊，大豆啊，水果蔬菜之类的，被称为经济作物的，是不能随便自作主张种的，即使要种，都得经过上面下来的干部的同意。

那时的口号也很好笑，什么“宁种社会主义的草，也不种资本主义的苗。”“人是铁，饭是钢，三顿不吃饿得慌。”……

每天听到家里广播里，播音员或者公社干部在广播里，铿锵有力说着这些话时，路佳就很不解。

种粮食不是老百姓自己的事吗？为什么必须种规定的作物？明明那块地适合种花生为什么非要种玉米？

人不吃饭是不行，只要是能吃的，不都是粮食吗？为什么就只能种玉米，红薯和小麦，不可以多种点其它的吗？

至于说什么“社会主义的草，资本主义的苗”，那些长在一块土里的同一种作物，怎么区分嘛？那样说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更奇怪的是，有句话说什么“越穷越光荣”，如果你都快饿死了，光荣又有什么用嘛？

路佳每天都能从报纸上获得很多信息，她实在是有太多疑问。

有一段时间，每天早上和晚上，广播开播的时候，公社的一个叫谢书记的人，就会在广播里对全公社的人民发表讲话：

全公社的广大干部群众，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擦亮眼睛，不能上坏分子的当，我们要坚定不移地走社会主义道路。

接着话锋一转：特别是龙泉湾一队，有少数人，不听党的话，一意孤行，违背上级指示，自作主张，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典型，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是很危险的，我们人民群众要坚决割掉资本主义的尾巴，打倒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万岁。

龙泉湾一队的个别富裕农民，我劝你要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党和人民就会重新接纳你，你不要执迷不悟，走到人民的对立面。

………

奇怪的是，只要谢书记在广播上一讲话，路佳爸爸就会黑着脸，骂骂咧咧出门去。

有一天，路家实在是忍不住了，就问妈妈：富荣（小路佳把富裕听成了富荣）本来就是农民，为什么谢书记天天在广播里骂他？他明明是龙泉湾二队的，咋谢书记每次都说他是龙泉湾一队的？为什么天天都骂他，还警告他？

路佳妈妈急忙小声说：“谢书记骂的不是二对的富荣，他骂的是“富裕农民”，是你老汉，别当你爸爸面说，他又要发火。”妈妈告诫路佳。

奇了怪了，这个狗书记，爸爸又没招他惹他，他怎么就天天在那里骂？路佳在心里恨死那个谢书记了。

原来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公社的干部要求队里把土地用来全种粮食作物，路佳爸爸就说，干脆把教堂边两块地拿来种黄豆，黄豆可以换豆腐吃，黄豆是经济作物，未经批准是不能种的。

路佳爸爸不信邪，就让队长瞒着，偷偷种了一些黄豆。

哪知道，那一年，黄豆又特别争气，长得出奇好，结了很多豆角，完全是大丰收。

后来，家家户户都分到了半柜子黄豆，大家高兴得不得了，终于有豆腐吃了，那个时候，豆腐可是和肉一样宝贵。

大家就都在私下说：还是路光厉害！胆大，要不是路光，哪里能吃上豆腐哦！

谁知道，走漏了风声，上面就派人下来调查，问是谁擅作主张，说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偏离了社会主义的轨道，必须好好检讨。

路佳爸爸主动承认：是我一个人的主张，与其他人无关，要杀要剐随便，别牵连别人。

路佳爸爸认为自己没错，坚决不写检讨。

来人知道路佳爸爸的厉害，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回公社汇报去了。

于是，就有了后来谢书记天天不指名，在广播里批评龙泉湾一队富裕农民的话题。

路佳实实在在想不通，“富裕农民”这个称呼怎么听起来就这么别扭呢？特别是从那个肥头大耳的谢书记口中冒出来，尤其刺耳！

农民起早贪黑，刮风下雨都不停息地干活，不就是希望日子过好点，不饿肚子吗？难道农民富裕不是好事吗？

富裕了要挨批斗，越穷越光荣，穷难道是好事？可为什么又谁都怕穷呢？

对七八岁的路佳来说，这些问题实在太难理解了。

她每天总是不停地看报纸，从上面了解很多信息，但对“富裕农民”这个问题，她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谢书记每天总是在同一个时间，开始对全公社人民讲话，对广大人民进行政治教育，也总是会不点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