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雅集(2 / 3)

府城已是春意盎然。

他头一回如此静下心来欣赏。

暮春已至,万物生发。襄平府城,烟柳满街,风起之时,好似碧绿丝绦满城招展。

沐浴在活泼的春风中,胸膛里的心发出活泼的跃动,谢拾脚下的步子亦活泼起来。

他穿街走巷而过,只见满街绿丝烟里,朵朵飞红如雨,不知谁家杏花追逐春风越过墙头,贪看少年风姿,不知不觉落他满头——抑或者,这本就是春风寄来的情书?

月白斓衫、乌黑的发,与红艳艳的花……恍惚间,好似梦回当初入学游泮之时。

谢拾举袖摘下落花,在手心里把玩了一阵才收入袖中。他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乱七八糟看过的学海杂书,其中似乎就有干花书签的制作方法?不如回去一试,将这落他满头的“情书”化作永久的珍藏?

说做就做,待得谢拾将处理好的花瓣在窗外铺开晾晒时,姚九成几人纷纷称奇。

“知归你这是在捣鼓什么?今日也是奇了,你竟然不曾上课也不曾回院子里读书,咱们原还以为你去了尊

经阁呢!”

卷王突然不卷了,谁不纳罕?

“你这是……在做芸签?”

芸签即书签的雅称之一,几人对此并不陌生。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有由象牙或是竹片制成的书签,又称“牙黎”或“牙签”。发展至今,书签的形式更是多种多样,纸板与铜版皆有,花纹亦是精美。却都不及谢拾以落花作书签来的风雅有趣。

好奇地凑过来,从谢拾口中知晓缘由的三人立时兴致大增,纷纷表示“加我一个”,转头便祸害起学宫的花花草草。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没过两日,整座府学都掀起了收集花草做芸签的风潮。连何训导都同谢拾交流了一番制签心得。

诸生对谢拾亦是大为改观。

从前他们都以为谢拾是与顾怀璋一路的“勤学苦读派”,只道他小小年纪便成了书呆子,如今方知小三元也是个妙人。

便有生员试探着邀他参加文会。

谢拾又不是顾怀璋那等“目中无人”的性子,自然很乐意结交更多新朋友。只是他对文会组织者一无所知,更不知这文会是否有什么名堂,便拿着请帖请教姚九成。

姚九成果然消息灵通,一看请帖上的人名便点头道:“章行远,这是个豪爽人。既是他办的文会,知归你不妨去耍一耍。”

他说话口吻宛如担心自家弟弟被坏人诱拐的兄长:“府学有学规,妓馆那等地方是不能去的,是以府学生员的文会大都没什么妨碍。不过你却要小心,可别谁的邀约都去,须知总有些不守规矩的家伙,可别牵累了你。”

转头他便找章行远要来好几封请帖,同舍人人有份,打算与谢拾一起奔赴文会。

满心好奇的张宥没有拒绝。

顾怀章却依旧“不合群”,他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不仅如此,他还劝谢拾别去浪费时间,嘴上更是犀利评价,“名为文会,实则玩乐,附庸风雅,不去也罢。”

一听是“玩乐”,谢拾反而更感兴趣了。他又不是当真只爱读书全无兴趣爱好,反正姚九成都说了,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

这一去,果然令他大开眼界。

从前谢拾并不是没有参加过文会,当初童试时,他便参加过同案童生举行的文会。说是文会,实则就是找个茶楼或酒楼,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吟诗作文罢了。

然而章行远组织的文会却大为不同。

首先,人家这不叫文会,而是雅集,单是称呼就仿佛高出几个档次。其次,举办地点并不是寻常的酒楼或茶楼,而是效外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庄园,其名曰“南园”,这是个专门提供宴饮游玩服务的地方。

谢拾这才知晓,所谓“南园雅集”早已不是第一回,几乎隔三差五便有一回,由章行远等几个家境阔绰的生员轮流举办。参与者甚至不止府学生员,举人亦不乏有。

南园植有一方桃林,春来桃花芳菲,美不胜收。又有人工雕琢的湖泊与湖心亭,仿江南之雅致,入眼所见只觉心旷神怡。

谢拾放慢步伐,满目赞叹。

“只凭这景致,便值得来一趟。”

一旁的张宥跟着连连点头。

两人跟在姚九成身边,时不时听他介绍,像土包子似的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猝不及防听见一声笑,抬头就见不远处几名不认识的士子正对他们低声指指点点,像是在嘲笑两人“乡巴佬”的行径。

目光对上,那几人似乎也觉得背后笑人不够光彩,急急忙忙转身就走,张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张脸不禁微微涨红。

谢拾倒是坦然:“咱们不就是来长见识的吗?走走走,我还没见识够呢。”

边说边带着人大步朝前走。

“就该如此!”姚九成附和一声,继续同他有说有笑地聊起了南园的来历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