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殿试(2 / 4)

——接下来他们将在这里经历一生中最重要的考试。

此时,身着公服的文武百官早已按官阶次序肃然而立,放眼望去,满目朱紫。

谢拾立于殿前丹墀内,脚下是朱色的石阶,身后是整齐排列的数百名贡士。

长风拂过“广场”,寂然无声。

旭日初升,但闻鸣鞭三声。

奏乐声中,天子升殿,百官行礼。

随着奉天殿中天子颁下策题,三百名贡士行五拜三叩之礼:先稽首四拜,最后一拜三叩头。此乃大齐祭祀及面君之大礼。非重大典礼或节日,平日里是不必如此的。

入宫之后的一系列礼仪,众人早有排练,此时许多人虽然面色紧张,倒也不曾出错。谢拾尚有闲心暗暗抱怨一句繁琐。

一系列流程过后,考官散题,百官退场,有军卫将试桌在丹樨上排开,领了试卷的考生便依次入座——殿试正式开始!

谢拾的试桌就在第一排。入座时,他抬头看了看天,只见万里无云,朝阳朗照,远处的红墙碧瓦都好似渡着一层璀璨金边。

“是个好天气啊……”

谢拾心情大好,低头审视策题。

[朕以德薄,嗣承丕绪,于今八年……]

策题通篇不到三百字。

大意是皇帝建极以来如何夙兴夜寐,以求天下大治,然而外有北虏之患,内有天灾、盗匪为害,财赋匮乏,民生多艰……不知如何才能使百姓富庶而四夷宾服,从此正人伦,厚风俗,海内晏然而天下升平。

这道策题并未出乎众人意料,可以说既容易又不容易。

容易在于出题中正,难度也不大,苦读多年,能走到这一步的士子,肚中岂能无货?尤其是这种大而化之的主题,对他们而言可太好写了。策论终究是论?”,如纸上谈兵,只要文章能打动读卷官和天子即可。其中是否有切实可行之策不重要。

不容易则在于这种任谁都能侃侃而谈的策论,要如何才能从三百名贡士之中脱颖而出?

当下众人便开始打草稿,有人着眼于财赋,无非是节用财赋那一套;有人以德为本,劝天子自为表率,以德治天下,如此自然能柔远人,厚风俗,安百姓;有人着眼于强军,大谈屯田之策,练兵之法……

谢拾在座位上迟迟没有落笔。

倒不是不会写,凭他的积累轻轻松松便能做出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相信一举夺魁不成问题。六元在即,彰显的是天子教化万民之功,没有人会当不识趣的碍事者。

只是……

既有“六元及第”的大势在手,只做官样文章非他所愿,何不大胆一些畅所欲言?

纵然进士再是风光,一旦入仕亦只是微末小官,对于在座许多贡士而言,或许今日便是一生中唯一一次“上达天听”的机会。

对谢拾而言虽不至于如此,可他自问要走到让皇帝聆听他建议的地步也非一时之功。惟有今日,他所写的每一个字,都有机会被阁臣与天子纳入眼底。

思量之际,谢拾脑海浮现出从前所见的一幕幕。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儿时每逢两季征税,一家子耕耘一年的口粮都要上交大半,官吏犹不知足,淋尖踢斛,还有名目繁多之杂役;

豪商一言即可令良民蒙屈入狱,若非他求助于夫子,挺身而出作证的堂兄下场着实难料,可夫子能救堂兄出来,所倚仗者亦非公理正义,而是生员之特权;

十岁那年,赴考童试归乡路上,战火纷飞,生民流离;

福州城外,被倭寇焚毁的村庄与沦落到卖儿卖女的百姓;

还有近日以来,风传京师的盟约……

此类之事,谢拾已不欲再见。

他边打腹稿,边在草纸上比划。

北虏之患,非强军不可。

若无强大的军事实力,任凭什么经济制裁、文化输出都是一场空。因为拿刀之人可以蛮不讲理,抢劫来钱更快,又岂会老老实实遵守规矩?

惟有军事震摄住北虏,他们才会愿意遵守秩序,而大齐才有施展更多

手段的可能。

而强军之法,说来说去根本是足食足兵,连军饷都不足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

至于如何足食,除去军中屯田之外,大齐历来的军饷不都是从百姓赋税之中所出?永昌年间甚至三度加征,以至生民凋敝!

故而强军与富民本就相悖。以大齐当下的境况,强军必然加重百姓负担。除非能让百姓先富起来,或是使国库财赋先有盈余。

财赋来源无非农税与商税,农税有其上限,惟有从商税入手。说到底,地里刨食的百姓经济实力哪能比得上商贾士绅?

至于要如何从商税入手?谢拾脑海中首先冒出的就是“开海禁”三个大字。

当初谢拾在东南沿海一带游学,不仅是与当地士子交流学问,海禁之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