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16)(2 / 2)

漠北之战……必须打下去!既然能赶匈奴于狼居胥山之外,将此山以北的土地清出一个空圈来,那大汉就没理由不要。

且此战……他一定要抓到那个伊稚斜单于!

汲黯滔滔不绝地复述起战事对民生的损耗,这些话在场众人都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在座的几个将领都在心里无声地质问道,这老头是漏听了天音最开始说的东西吗?两年后的漠北之战,可是大捷!

看陛下那个黑如锅灰的脸色,就知道他又不悦了。

这样看着,汲黯身边又跪下了一个人。

正是冠军侯霍去病,他裹身的大氅已被他取下放在坐榻旁边,整个人穿着冬衣,与战场之上倒是有些不同,只是那面上坚毅的神色,一如往昔。

李广看着竟有些微微失神,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岁时的模样,也是意气风发的,但,似乎并没有霍去病这样在战事上目空一切的锐气。

朝中偶有人攻讦霍去病的外戚之身,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外戚之身”呢?朝中诸公,纵己身亦有才能,可若无祖宗荫蔽,他们又怎么能那么顺利地身居高位?

至这一刻,李广突然有些认命,上天待众生,终究不是平等的。

霍去病挺直了腰板,肃容道:“臣赞同汲公之见,待漠北之战告捷之后,我朝也应罢兵休养,与民生息,臣昧死拜陛下,愿将漠北之地,并为我大汉疆土。”

不行!

汉武帝刚想骂这竖子两句,有个人却在他之前骂出了口。

汲黯眉毛都竖起来了,他虽然对卫氏贵宠微有不满,可那是陛下的决定,且卫霍二人并非媚主之人,的确是因功封侯,替大汉一雪高祖与高祖后为匈奴所欺之耻。

“不行!”汲黯一本正经,“冠军侯难道未闻天音所说,既要平边,就更得珍重己身,马上日子不是长久之计,胡人所求不过女子与钱粮,我大汉良田万顷,库房之中缗钱不可计数——”

“可胡患不可不平,以血肉饲虎狼不可取,”霍去病毫不畏惧地直视,“天音亦言明,漠北之战大捷,足以重创匈奴,若是我们此次还能降匈奴单于一举擒获,便可分匈奴国为各部,使各部猜疑,如此后世,可永不受袭。”

“那霍将军可能保证擒杀匈奴单于,不使他于天命之下逃脱?”汲黯的表情看上去固执地可怕,令汉武帝的头都在隐隐作痛,“可能保证自己不为军功所迷?不为万世声名所惑?”

汉武帝眼一眯,这老头子是听了天音所说在指桑骂槐吗?

汲黯像是一点都没感觉到宫殿里箭在弦上的紧绷氛围,转过身来又对着汉武帝磕了个响头,“臣万死,还请陛下三思!”

汉武帝简直想拍案而起,汲黯真是愚直顽固得过分!可是看着老翁跪得比旁边的少年郎还要直的身影,他眼神渐渐转为复杂。

毕竟是对朝廷尽心尽力的直臣,不为名利和困辱所扰,太子需要这样的老师。

“汲公不必多言,”汉武帝挥了挥手,“朝廷既已对匈奴用兵二次,怎能不一鼓作气?漠北之战我军应为大捷,诚如冠军侯所言,此次出战又有天音警示,若是能一举擒获匈奴,此后百年间子孙后代,便不必再受胡患。”

“至于你所说的,朕亦有此思虑,”汉武帝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帝王威严不改,“待漠北之战后,放兵士归田,与民休养。”

汲黯深深望了汉武帝一眼,“谨遵圣令。”

一行人看完天幕之后除了霍去病都被汉武帝赶了回去,李广他们听说了陛下请了名医淳于意的后人来给冠军侯看诊,没有请留。

出了宫门,赵食其观汲黯神色并不忧虑,反而显得有些轻松自得,虽知晓这人一向看不惯武将,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汲公可是,并未想过阻陛下对漠北用兵?”

汲黯冷哼一声上了马车,却没反对赵食其的话。

明摆着会大胜的仗,他有什么好阻的,胡人欺人太甚,汉人谁愿服之?只不过是不想让万方百姓接连遭受冻殍之苦,危害大汉国基罢了。

毕其功于一役,这种险,只能冒一次。

霍去病则被汉武帝骂去了后殿看诊。

“去给冠军侯端碗热参汤来,”汉武帝看着他略显单薄的冬衣,再一想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你这竖子!朕要你做的是千古的事业!若是你真年不过二十五就病亡,谁来为朕震慑那些蛮夷?”

他在殿内来回踱步,沉吟半晌,猝不及防开了个新话头,对旁边的宫人命道:“大将军现在应该还没走远,你去把他叫回来。”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宣张骞和大司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