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上回那秦党官员于府中集会，香绫罗袜，音袅不绝。直饮宴到亥时，仍未尽兴。

但见兵部尚书杨互于席间常锁眉头，频声哀促。都察院右都御史吴塘便问互曰：“此番相会，我等皆是觥筹不止，喜不胜收。独同相大人心思不悦，连声艾叹，何也？”互举起面前满樽，独饮而尽。谓诸官员言：“诸大人不知，我五人之间，唯鄙所管之兵部最难持系，步履维艰。”塘闻言止曰：“同相大人此话何意？但论政务之忙，愁思之多，汝得过秦相乎？有甚劳烦，只说无妨，我等同为一体，况在秦相府中，你待何惧？”互满面愁容言：“我兵部之责，实难履之。上有皇帝逢朝逼问，下属堂官适时请呈。今日若非诸位大人出言相助，淮州一事，难得周全矣！”秦渠宽慰互言：“同相贤弟，圣上相问，我等以律用典答应即是。适才贤弟所说，堂官请呈，何也？”其他官员随声附和：“是也是也。”互答曰：“我部堂下，左侍郎童庆尚属忠心，办事妥当，堪为我用。但说那右侍郎严闾，实心叵测，以其科甲之路坎坷。维治十年科举之会试，经审考批卷后，本该落榜。但那德宗帝闻其于答卷之中诳论政要，倒饶有兴致。便问主考官要来闾之答卷，亲御览毕后，赞夸不绝。特准其参加殿试，后德宗钦点其为三甲头名，赐进士出身。由是感恩，严闾为官便每以天子门生自居。傲然百官，过蒙拔擢，十三年间便官居从三品。今上亦器之，朝歌五年升从二品兵部右侍郎。其每于兵部议会过问淮州之事，以报上听。卑职不堪其扰，恳请恩相大人为鄙出策，以安朝纲。”秦渠听罢思索一番，谓互言：“此人我早闻之，以其为人刚愎，自以清高，每每于我等不和登对。余亦恨久之，但以无授其柄，良无奈何。”都察院佥都余清听罢笑曰：“众大人且舒心，若要此人安生，实易反掌耳！”

众官听罢齐声问曰：“贤弟有何思量？”清曰：“凡清高者，自命不凡。处处刚阿，为人受忌。常言道：曲高而和寡。我料其于朝中必无党友，亦乏亲朋。我等只消联而攻之，袂以诘问。其必无言以对，而后着吴钦阅留部监察，治其狂罪，必可成也。”众官听之，笑言其是。秦渠曰：“余贤弟真可谓我之智囊也！还望贤弟留心，以责其咎。”清喏声应答。

那杨互复言曰：“恩相，现淮州之兵势已成众，啸聚浩大。若其果然一统淮州，对垒朝廷。我等相掩不住，何也？”秦渠捋须笑曰：“贤弟无忧，来日朝会我自有主张。”互听罢仍是心神不安道：“现淮州之实情，不可言善耳。其文章之奏报，每日损兵均在五百左右。粮草行将捉襟，我恐不胜此任，若有疏职将累秦相。恳请恩相准卑职归政，另寻一贤者任之。”秦渠听闻不悦，责互曰：“贤弟所言过虑之甚！话即至此，弟以辞而请，渠只好谓弟一言。”互答曰：“但请恩相告知。”渠言曰：“众贤弟可知那周旷何许人也？”众人摇头不知，只捱在座上望着秦渠。其笑曰：“诸位贤弟今岁大抵都在四旬而中吧？”余清答曰：“恩相之言甚是，我等除吴大人年过天命，其余皆才将近。”渠笑言：“尔等细细思量：礼部尚书谭正、护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旻、吏部尚书史良。其官阶仅等同诸君，但年岁皆长尔十岁有余，何也？”众人皆言：“此皆赖恩相之栽培，我等唯有肝脑涂地，尽忠以报！”渠举起一樽，大笑罢后一饮而尽，其余诸人亦同饮一杯。渠复言：“诸位贤弟宽心，不必忖度太多，但求尽职即可。适才杨兵部所言辞请，实难应允。我等皆仰仗贤弟之才，兵部一事，舍弟其谁？”互推辞道：“弟才疏学浅，实在难以堪当大用，但求恩相三思。”渠抚其手言：“贤弟无忧，适才渠之所言尚在。贤弟所虑无非是惧那淮业府兵之首周旷势大，凭君之力难以维系耳。”互答：“恩相所言甚是。”渠手抚其膺言：“贤弟可知，周旷之父乃是何人？”互答曰：“前越州指挥使周海是也。”渠追问道：“贤弟可知，周海是何出身耶？”互答不知。渠笑曰：“周海乃我秦家之府官，曾为家父任随府使。渠只说至此，贤弟此番心可宽也？”互揖礼答曰：“恩相一门公侯，累系台阁。以卑职之拙才，蒙恩相过于看重，堪为大用，感激不尽矣！”秦渠只为其斟满一杯祝酒言曰：“那便请杨兵部及诸位贤弟，尽心用事即可，其余思量之忖，皆待渠劳，还请诸公勿虑！”众人饮罢及乐，复奏乐赏舞。

待席间散尽，杯盘皆空。五位堂官见已至丑时，便请告辞。秦渠着其子殷使送，及至府门便止。余清谓殷曰：“适才告辞之时，酒兴尚在，不曾多言。劳烦公子，替我等再谢秦相款待。”秦殷应声是，便回。

那五人于路告别，各回府中，杨互同齐思即坐轿先行而去。姜霆亦翻身跨马，各自寻路。只剩吴塘，余清二人。其前后随行，徒步归去。待离秦府远近，塘责清曰：“适才你于席间，应声查办严闾一事。我且问你，你待从何下手？”清答：“回大人，这番小事有何难处？但依往常，凭其言语过失处着治其罪便是。”塘厉声问曰：“过失？你且知那严闾做的是何人的耳目，说的是哪家的官话？”清曰：“无非是为陛下挽尊罢了。”塘怒曰：“既然此番余大人胸有成竹，那请自便，莫及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