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一年，张茂苒早产，是个男孩，可怜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却被那些好耍手腕的人讨了命去。张茂苒只恨自己不成器，从此发了狠，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

戚海龙知道是族里的人怕神明的预言成真，他和张茂苒虽是一纸夫妻，一年多住下来也算是熟络的房客，张茂苒是个好强的笨女人，她的脑子不适合经商，她却还逼着自己去学。戚海龙几次想劝劝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也是，他戚海龙又有什么资格去五十步笑百步呢？如今萍口的水已不是他一人的水，要不是倚仗着张家这个大靠山，他恐怕是连鱼刺都见不着半根。

顾野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大巫贤戚华灼“耍三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给他带来的祭品却越来越少，他被胁迫着为戚家氏族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包括策划这起婴儿夭折案。他被戚华灼用秘法禁锢在祠堂中，后续的“耍三刀”他无法上身活人，只能依附在纸人上。

张茂苒的努力没有白费，三年后她再次怀孕并生下一名女孩，取名戚凉。原本按照戚华灼的意思，戚凉也该被处死的，但在他们动手时，土龙现世，一口咬死大巫贤戚华灼，其余人树倒猕猴散，没人再敢打戚凉的主意。

戚凉的到来改变了戚家的运道，戚海龙事业上顺风顺水，不仅是萍口，连旁边的羌塘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再加上张茂苒的营生，一家人和和美美。

戚凉的相貌遗传了戚海龙的浓眉大眼，她的眉峰如刀削，凌厉的气势相比年轻时的张茂苒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皮肤隔代遗传了姥爷张石叶的鸡皮身子，免不了遭人讥笑。但张石叶告诉她：“鸡皮身子咋了？鸡皮身子有福气嘞！他们啊，那是嫉妒！”

戚凉还在襁褓中时便可通鬼神，戚海龙怕她被鬼神精怪一类吓到，一度想带她去关了天眼，可却总被其他事情打断，遂断了念想。

戚凉的左腿大腿根处有一块食指肚大小的胎记，上面还有十六枚密密麻麻深褐色的黄小米大的痣，和张茂苒脸上的雀斑如出一辙。

戚凉并不觉得自己外貌上占劣势，恰恰相反，她认为这是自己的优势，如果一个人总是因他人的外貌而先入为主的戴着有色眼镜审批他人，那么这个人不可交。

“世间何物是真仙？西抹东涂枉自怜。两地相逢皆老大，当时同辈尽英贤。”这首诗是戚凉六岁成为第十六任大巫贤时所作。也是她第一次和顾野对话。

两分钟前，她凭着过人的天赋解除了戚华灼对顾野施加的秘法。五分钟前，顾野看着小小的戚凉，仿佛回到了千年以前的那场大火之中，那里也有一个瘦小的女孩子试图拯救他。

顾野宽大的掌心抚上戚凉的额头，他蹲下来，紫藤萝花瓣簌簌落在他们身上，他用尽可能温柔的声线对她说：“戚凉，你救不了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如此嘶哑，像滚落在杂物间的沾满灰尘的空罐头瓶。戚凉对上他那双淡蓝色的哀绝的眸，冥冥之中她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也不是最后一次。戚凉摇头晃脑的回道：“我不信。”

她频繁的出入祠堂，给顾野的祭品也由生食改成熟食，可顾野并没有因此就对她报以优待。他总是冷冷的望着她，偶尔回答一下她的问题，三言两语能糊弄过去最好，如若不能，他便保持沉默，任由她自己去猜去想。

整整一年，戚凉都没有使用“耍三刀”，这让顾野有些诧异。顾野觉得现在的生活索然无味，他想要去别处看看，所以他诱惑了戚凉，以一种卑劣的手段，永远的得到了戚凉的躯壳。

那是一个夜晚，顾野对她说：“戚凉，你想要了解更多的秘密吗？”他蹲坐在祠堂的屋顶上，月光给他的长卷发镀上了一层一层的乡愁。答案是肯定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能聆听神明大人的神谕，对于凡人来说是莫大的殊荣。戚凉兴致勃勃的点点头，换来的是顾野扼住她细嫩的脖颈，一边强迫她成为自己的伴侣，一边痛哭流涕着说抱歉。

顾野成为神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戚凉不懂，她只知道神明并非是和善的，那晚她亲历了神明暴戾的一面。他居高临下地扼杀了她的天真，然后残忍的改写了她的人生。“戚凉，我要你爱我……”顾野喃喃低语道。他像一条无家可归的狗，紧紧靠在她身上。

顾野的唇覆上来，烫的戚凉直躲，她在做无用功，顾野不耐烦地扭过她的头，夺走她的初吻。他左脸上的伤疤狰狞，像一大块老树皮，顾野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失态，如此狼狈。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戚栩山，顾野在心里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戚栩山是第一代大巫贤，也是顾野的初恋。一千六百年前，曾经靠诱惑人类为食的紫藤萝花妖顾野遇到了戚栩山，大火灼烧了他的左侧树冠，他乞求戚栩山救救他，代价是他成为邪神以后守护戚氏一族世世代代，至死方休。

戚栩山带领众人扑灭了大火，一举成为大巫贤。但人妖殊途，戚栩山的一生对于顾野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戚栩山临走前对顾野说：“顾野，来世，你再来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