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花家(1 / 2)

辰时末,起早来早市卖菜的人将菜卖得七七八八了,收拾摊位就要回家。嘈杂忙乱间,谁也没注意到那个拄着杖的老妇。

一年轻人身着短打,手里拿着个荷叶包,里面大概是放了什么滚烫的吃食,他不停地把荷叶包倒着手,嘴里吹着气。一时没注意看路,和老妇撞在了一起。

老妇本就走得颤颤巍巍的,一撞之下,整个人摔在了地上,捂着腰呼痛,一手又去摸脱了手的拐杖。年轻人忙去扶她,这才发现老妇的双眼蒙了一层白翳,眼珠子灰蒙蒙的,原来是个瞎子。

年轻人要将她搀扶起来,老妇却坐在地上不肯起身,说是自己腰痛得厉害,怕是摔折了。

年轻人冷哼:“哪里来的老虔婆,还想讹爷不成?”索性站起了身子,快步走开,不去搭理她。

老妇坐在地上拍着路,嘴里哭骂起来。路人不敢靠近,生怕被其讹上,又嘲笑说她到底是个瞎子,连讹人都择错了人。真要讹人,就要选那些落魄的书生文人,又或是做些小买卖的生意人,要脸又没势力,看刚才那个年轻人的打扮,也是个卖力气的苦出身,钱比命贵,又怎么会入了她的套。

倒是有个做书生打扮的人看不过去,挤到了看热闹的人前面:“你们怎么知道这老太太是要讹人的,若是真的摔伤了又怎么是好?”又去搀扶老妇起身。

人群哄笑:“看看,讹的就是你这样的。”

书生红了脸,只当做听不见,背起了老妇:“我送您去医馆吧。”

“不去医馆,干嘛花那冤枉钱。”老妇拍了拍他的肩,“送我回家,我歇歇就好了。”

书生看着瘦弱,力气倒是不小,背着老妇脚下还稳稳当当的。听着老妇的指路,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老妇的家就在这巷子的最里端,大概是因为眼睛无法视物,打扫不了卫生,家具上都带着一层浮灰,屋子里飘着一种怪味。

老妇躺在床上,嘴里喊渴,书生便给她倒水。杯子的外壁摸着黏糊糊的,水壶里的水倒出来也是混黄色的,也不知是茶色如此还是沾了沙土。

老妇喝了口水,又招呼书生也喝。书生虽然也觉口中有几分干渴,但看着这水,实在是喝不下去,只说自己不渴。

“我知道,你是个讲究人。”老妇竟开始和他闲话起了家常,“你是哪里人,做什么营生啊?”

书生只说自己是江南道上一小村里出来的,家里有田地收租,自己出来游历。

老妇“哦”了一声,问道:“是招贤村吗?”

书生一愣,只觉这村名听着耳熟,略一思索:能不耳熟吗?这不是新手村的村名吗?

他惊愕地抬眼,心里只觉得诧异,竟仍毫无防备。想开口询问,却惊觉周身麻痹,竟想开口都是不能了。

老妇饮尽了碗里的水:“都和你说了让你喝水,你偏不喝。这解药虽然卖相不佳,但总比你动弹不得好吧。”她将书生袖子里、怀里摸过一遍,摸出了把金属制的扇子,扇沿尖厉。她一闻,闻到了一股子腥味。她将扇子用布匹包好,放进袖子的内袋里:“瞧你也是个使毒的,怎么连这点防备都没有。”

此时,那个先前与老妇在街上争执的年轻人进入房里,拿着一个大布袋,把书生装入了袋子里。老妇挥了挥手,他恭敬地弯腰告退,拖着袋子走了。

“这是这个月第三个了吧。”男子翻身从梁上下来,开口道,“你倒是尽心尽力。”

老妇神情不变,丝毫没有觉得惊讶:“为主子做事,自当尽心尽力。”

“可你那孙女,好像不是那么想的。”

老妇微一抬手,一铁珠从她的袖口飞出,砸向男子面门。男子侧身躲闪,铁珠半颗嵌入了柱内。老妇抚平了袖口褶皱,语气平缓:“蛇卫慎言。”

“你那孙女不应主子诏,难道有假?”

“主子若能得北漠花家之财,起事更添助力。她既与花家子同行,自然不能表露出什么,以免横生枝节。蛇卫在暗地里待久了,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花怀袖这草包能不能拿到花家基业还是两说,当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

清水镇位处宁国的东南,离北漠有着不少距离。阿灵初时赶路赶得急,仿佛有人追在她的屁股后面似的。南入竹对她的举动是不会有疑问的,只是一路上跟着;花怀袖看着一副文弱的样子,马术倒是颇为高明,随着阿灵日行百里,也不曾出口质疑。

眼见着再过三天就能通过平沙关进入北漠,阿灵心里那股子焦急感缓解了不少,放慢了脚程,回想起这一路上花怀袖沉默得紧,她不由得愧疚起来。

虽然依她所见,花怀袖对家乡其实颇有几分怀念之情,但他背井离乡多年,想来绝不会没有缘由。自己出言说要送他回家,他虽然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欢欣之色,却怕是不太情愿。

现在细思来,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突然想往北漠来,只是心里面觉着北漠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