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她走了,她来了(1 / 2)

三千囚 红色编纸 1147 字 6天前

那是个快活的盛夏,纳雷夫河冲破了冬春最后的冰封,尽情带着湍流告诉沿岸生灵这如情似火的季节到来。

在纳雷夫河旁,在一片山毛榉林旁,在一片白色的山坡上,热闹的人群也用无声的聒噪回应着这热情。阳光借着稀疏的叶缝降下炎热,炽烤着这些男男女女壮阔的身躯,而他们活跃的心顾不上这些,即使闷热,他们也堆在村落首领的屋门外,迫不及待想知道室内的喜讯。

今天,就在日出之时,首领的屋中传出了林间第一声尖叫,比鸟儿还早,比河水还急,划破了大家的梦境。当这些猎人急急忙忙跑出来准备应对什么险情时,只看见首领马坦波在自家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时而担忧的可怕,时而又是夸张的喜悦。

当马坦波注意到有人来时,他立马欣喜的大声宣布:

“要生了!我的菲丽希雅要生了!”

是首领的新生儿即将降生!这些看上去粗蛮的猎人立刻爆发出由衷祝福的庆祝声,并叫来了所有人妄图继续酣睡的人一同见证这可喜的时刻。

接着大家高吼着战吼:“米沃西科!你可为自己嘬万泥!”以宣泄火热的心情。

葛拉息亚婆婆这时从半掩的木门探出脑袋,怒斥这些急躁的人群:

“抬头看看星星吧!你们就不能安静点吗,是你们妈妈生你的时候也是这样吵闹,让你们遗传这点来祸害别人的小孩!”

葛拉息亚婆婆是镇上的一个有知识的入世修女,在这附近做着好事,也是这些林子的好猎手在经贸时的指导。在昨天她像每月一样来到马坦波的领地里看看这些淳朴的猎人检查身体,为他们祈祷。在马坦波的家中,葛拉息亚婆婆知道怀孕的菲丽希雅有早产的迹象,于是决定与村中一位有经验的女人留守在菲丽希雅身旁。并让马坦波有所准备,别宣扬出去。在当晚,马坦波看到葛拉息亚婆婆用占星求得一些预示,但他当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猜出结果。

现在,大家依旧聚在屋外,他们渐渐平息下来,可屋内的叫声越发痛苦。几个有经历的人表示,这样的声音完全是悲痛,很少有降生的希望。

这样的话传入马坦波的耳中,他愤怒的呵斥了人群,但心中还是暴露出了担忧。

又过去了很久,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先前那股欢乐的气氛在逐渐微弱的喊叫声中被慢慢剥离。大家开始了不安的躁动,但却没有发出什么动响,因为他们知道,立于门前的马坦波此刻的心情是比阴云还要沉重。这个第一个宣扬喜讯的首领此刻就像面对灰熊一样,宣布着惶恐将至。

真的过了太久了,现在,大家被绝望击穿。哪怕烈日烈烤,他们的心也不再热忱。马坦波的心就像被雪堆深埋,热烈的跳动着想要冲出去,可总被雪水浇灭。

木门吱吱叫着,像发出痛苦的哀悼一般缓缓打开。在白天的寂静无声里,葛拉息亚婆婆伤心着走了出来,她还没开口,马坦波就直直冲入了屋内。

屋内,菲丽希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下半身的污血从床上爬满了地下。一旁的女人抱着新生儿在抽噎着哭泣。悲哀的血液味充斥了整个房间,无不飘荡着命运的捉弄。

马坦波跑到菲丽希雅的身旁,同接生的女人一同跪下。马坦波一早上积攒的汗液这时一迸而出,混杂着泪苦涩地抽搐着。他握住菲丽希雅的手,颤抖着抚摸菲丽希雅的面庞。他看向面色苍白的妻子,又看向比她更苍白的孩子,这个可怜的幼儿似乎也没有在接生的女人的哀求中没有任何生气。绝望的冰冷彻底浇灭了他滚烫的热血。

“菲丽希卡……亲爱的,求你,别离开我……”

马坦波无力地哀求着。他想用无数的谎言欺骗自己,可血淋淋的现实强压着他面对。马坦波急促的抽泣,他那就像大地一样宽阔的身子随之剧烈地起伏,就像大地在哭泣。

而他的妻子则是平和的摸着马坦波的脸,脸上如平常温和的微笑就这么挂着。她多么希望能告诉这个男人她是多么爱他,告诉他自己还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出口。菲丽希雅也不想离去,但她有了一个孩子,一个世间的最珍贵,为了这个孩子她可以去做一切,甚至可以去死,菲丽希雅相信马坦波也会怎么想的。最后在微弱的叹息中,菲丽希雅温柔又坚定地说:

“照顾好她,马坦波,给她最真切的爱。”

菲丽希雅那动人的声音慢慢流逝,裹挟着盛夏的欢乐离去。她的微笑仍在那,而随着她的手像落枝般从丈夫的脸上离去,她的眼睛静静地闭上,马坦波茫然若失,紧随而来的是雷响般的痛哭。他无助的俯在亡妻的身上,失去两个至亲的极度痛苦让他抛弃了世间一切,只想发泄这难以言喻的情绪。这样的悲伤让所有人沉默不语,这样深切的悲哀让世间有灵之物落泪。

这时候,好像来自菲丽希雅美丽的灵魂抚摸,那个在怀中沉默的婴儿开始了咳嗽。接生的女人还没反应过来,葛拉息亚婆婆就立马抱起了这个重生的奇迹,拍着她的背,默默祈祷着奇迹的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