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鸟之诗(1 / 2)

“那你现在怎么办?是要一直等下去吗?”因涅斯问。

“嗯。”菲米尼小声回答。

“要不先回家吧,你看天越来越黑了。”

菲米尼摇摇头,拒绝因涅斯的建议,执意要在这里等妈妈回来,他想尽快看到妈妈的身影。

“那万一你妈妈今晚也没回来咋办?”话一说出口,因涅斯就后悔了。

处于幽暗角落的男孩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低下头,一股淡淡的哀伤如无形气雾氤氲开来,包裹着这片空间的每一个人。

“这样吧”,因涅斯挠挠头,“我陪你等一会好了。”

菲米尼抬头,“真的吗?”

“当然,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要做。”因涅斯耸耸肩。

“谢谢。”

说完,两个男孩相继无言。

因涅斯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万一又说错话了不好。

而菲米尼是想要聊些什么,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夜色渐浓,气温也变得有些冷,只穿了一件薄衫的因涅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他发现旁边的菲米尼抖得更厉害,对方穿的衣服比他更单薄。

与寒冷的夜温相比,这该死的沉默更让人发寒。

“你平时在家里会做什么?”因涅斯搓搓手,找起话题。

“修理机械。”菲米尼快速答道。

“修理机械?”

“嗯,时钟、手表、提灯这些妈妈从外边带回来已经坏掉的机械我都修理过。”

因涅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每次修好后,第二天它们就在自己身旁消失了”

刚开始他还有点犹豫,但是越讲越顺畅,甚至有点喋喋不休。

有的人沉默寡言是不乐意说话,有的人是没有合适的倾诉对象,菲米尼应该属于后者。

夜色中,两个男孩肩并肩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个在认真说,一个在安静听,渐渐忘了冷意。

在菲米尼的叙述中,因涅斯得知他自小生活在灰河大广场边的一个小屋子。

窗外邻居尖声的叫骂是他的起床铃,夜晚醉汉跑调的酒歌是他的摇篮曲。

菲米尼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他只从母亲口中听说,父亲欠了许多许多债。

数目超过一定概念,对小小的菲米尼来说就像沫芒宫里的晚餐一样难以想象,但他知道这些数字是母亲每天早出晚归的原因。

独自在家的时候,菲米尼时常安静地摆弄室内为数不多的机械:怎么都不亮的提灯、怎么都不走的挂钟

这些东西自他记事起就这样待在家里了,仿佛几位走累后在此歇脚的客人,只是再也没有醒过来。

菲米尼自己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一拆解,精密的机械内部构造在他看来宛如一个个神奇的迷宫。

转一下这里,那边却懂了;碰一下这边,又突然弹出了个什么

与机关作伴的时间里,菲米尼就像是喝了童话书中才有的神奇魔药,变成了和那些零件一样的大小。

他在齿轮与发条的世界中漫步,时间不知不觉地消逝。

这些无声却有趣的朋友,陪他度过无数个孤身一人的日子。

有天,母亲回家的时候突然止住了脚步,她听到了什么异响。

原来是菲米尼不知不觉间修好了家里的时钟。

“滴答滴答”的指针在菲米尼身旁跳动,庆祝自己重获新生。

母亲摸摸菲米尼的头,夸奖他几句,让男孩喜上眉梢。

只不过第二天等他醒来的时候,那挂钟已不知去了哪里。母亲回家时给了菲米尼带了两块平时没吃过的面包,至今他仍记得它们的味道。

在那以后,母亲时常带各种各样的机械回来,有时是发条玩具,有时是微型钟表。

菲米尼很喜欢这些新朋友,会花上许多时间让它们从沉眠中苏醒。

尽管它们恢复运转后的第二天,便会从自己身旁消失。

但有一次,菲米尼兴奋地跑到刚开门的母亲面前,分享手中的物件。

那是一个只有拇指般大小,制作精巧的音乐盒挂坠。母亲在路边捡到它时,它早已破烂不堪,甚至都看不出来还能播放音乐。

悦耳的乐声在母子二人之间叮咚作响,看着菲米尼纯真的脸庞,母亲的嘴角也露出难得的笑容。

这个挂坠再没从菲米尼身旁消失,它每晚都会被母亲小心地从脖间摘下,为他们弹奏入夜的安眠曲。

“你要听一下嘛,不过我不知道这首乐曲叫什么。”菲米尼把那个音乐盒挂坠摘下,放在手心里。

因涅斯点头,于是那轻盈细腻的钢琴旋律在菲米尼的手心里飘荡出来。

“是《鸟之诗》,来自稻妻的钢琴曲,我曾在街头听别人弹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