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 / 2)

“一艘船不定期地更替自身部件,直至整个船体全部更换完。那么,它是否还能被视作原来的那艘船?”

某次委托任务,目标人物濒死。临死前,视线一错不错地框住织田作之助,一分一秒也舍不得挪动。是四处流浪的蒲公英绒球找到了朝思暮想的栖息地,决意降落的一刻预兆着自我的毁灭。

“或许吧。”少年杀手可有可无地应着。

就跟人类相仿。年龄、地域、性格、环境等成长要素,都会造成一个个体与另一个个体的巨大差异。

每个阶段的生物,有每个阶段的局限性。相互之间相隔的鸿沟,也不是源于这个做到了,那个没能达成,就能笃定是做不到的那位偷懒怠慢。

纵使是同一工厂的流水线批量生产出的产品,物品和物品也会有所相对的差异。同理,同一根枝丫也生长不出两片相同的叶片,尽管它们二者的差距只在毫厘。

要先正视这一点,认识到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的悲哀,方能宽和、友善地接受这个世界赐予的不公允待遇。

啊,好像与目标人物提的问题南辕北辙了。少年杀手后知后觉地认知到这一点。

不过无所谓了,对方很快就要命丧他手。

不论生前多么出挑的皮囊,死后也只是任由蛆虫蠕动的营养尸块罢了。再多的疑问,在脑袋被贯穿的瞬间也会统统消失的。

少年杀手兴致缺缺地抬起胳膊,要结束掉这场毫无意义的追逐战。

被他用枪指着的一刻,女生自见到他时眼底满到要溢出了的欢喜,转瞬涂抹上了深切的悲色。

不知为何,织田作之助有种莫名的预感,好似目标人物被他拿枪指着的这件事本身,比失去她的性命更加地叫她难以忍受。

真是毫无根据的诞妄想法。

“你说过,有你在,你会保护好我。你说过,你会尽力做好,要我等你……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从西方到东方,从古代到现代……你不知道我……”

“是的,我不知道。”

试图要说些什么的女生,似乎是某种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一下静默了。

被他追杀的目标们总是这样,死到临头,不惜课语讹言,为了求生,丑态百出。何等地无趣。少年织田作之助举着枪械,射穿了本次目标人物的膝盖。

他蹲下身,按照委托人的要求,要取走祭品新娘的一对招子。

人体眼球感知发达,分布着极其丰富的神经。很容易由于外部或者内里的原因引起不适,遑论活体取眼的痛楚。

便是久经战斗的他,也难保证自己被挖眼时能做到全程不反抗。

按常理来说,在他的手指戳进对方眼窝时,女生就要还手痛击他的。

可她一看到他的脸,就停止了挣动。仿佛迷失在茫无边际的荒漠的游子抬头,被空中虚幻的海市蜃楼所蛊惑。

独有两汪蓄满的鲜明液体,从挖空了的两个窟窿处下落。与女生疼得发白的面色相照映,衬托得那两行红色分外地明晰。

“不是。”

遥远的过去逐步褪色,连沁人心脾的温暖也沾染了泛黄的光泽。残酷的现实正在上映,是巨大的反差在一刀刀、一寸寸地割裂。赋予肉''体和精神叠加的双重折磨,从外到内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凌迟,叫承受着极刑的人,神志不清,浑噩难明。

旧往的记忆抛女生于无舟的苦海,正在放映的画面透出了清明的孔隙。在岭帝学院高校就读的学生,喃喃自语。

“不是的。”

早知要再次相见是过分的理想,想回归到悲剧发生之前的节点,更是不切实际的痴心妄念……她仍然穷尽一生,生生世世,死而复生,艰难地抵达了这个时空,何故交换来的是此等悲哀的下场?

是她错了吗?想要和织田作之助再见一面,是胆大泼天的暴徒狂悖的妄想?

他曾经与她讲述过有关幸福的定义,说这个词因她的存在而变得具体。

可为什么幸福就在她的眼前,穿成了游离在落地窗前的轻薄帘帐,随着冬天的寒风泠泠地摆动,欲拒还迎?

它不知羞耻地与欲望相绑定,以至于欲念有多么地浓重,期望就有多么地累赘。教训着人们心倘若想要抓取的太多,能张开手攥牢的反而太少。

探寻着绝对回不来的旧人,如若奢求某件只存在于虚妄的物什,难免要化身贪得无厌的饕餮,怎么也得不到餍足,遑论追逐着虚无缥缈的过往。

家庭和乐,阖家安康,曾是即使夺去她的生命作为回礼也想要极力达成的期望。她也千百次地设想过回到总角之时,年少无忌之日,好弥补她出发时再也填充不了的遗憾……

可分别时没预料,重逢了也不得指望。回首已是百年身,再次见到那些打内心深处希冀能再见一面的人,竟然会沦落到这个结局……

千年等待空一场,所谓的重逢只是痴人说梦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