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2 / 2)

世初淳有世初淳的顾虑,织田作之助自有织田作之助的考量。

涂了祛疤膏的食指摁在世初淳的嘴角,青草药膏沿着少女的嘴唇的轮廓慢慢地摩挲。

近来天气渐冷,毛衣、针织衫、外套层层叠上去,宛如多重玩偶套娃。女儿的躯体抱在怀里,暖洋洋的,压在大腿中间,跟没骨头似地。

于织田作之助的战斗力来说,他收养的每个孩子的每寸肢体构造,无一不是易折的、不牢靠的。恐怕随意磕着、碰着,都会泛起一片青紫色。

很难想象他曾经用这双手,手里这柄枪,夺取过多少年龄相仿的孩童的性命。

织田作之助扪心自问,自己曾是奈落底部一团徐徐燃烧的烈火。

起初只晓得焚烧与毁灭,不成想,有朝一日会拾得一株含羞草,在对方的指引下,得以窥见春日万物复苏的天光。

许是身为人父,对收养的孩子天生带着某种厚重的滤镜。在织田作之助看来,自己领养的女儿哪哪都好,就是太过于害羞。

当然,哪个人敢说世初淳不好,先得问问他手里的老搭档。

织田作之助以为,世初淳在他面前,实在是太害羞了。要她对自己说一句喜欢,恍若要拿她的性命去交换。

少女原本流畅的口舌也会变得期期艾艾的,好几次险些要咬掉舌头。

欸,世初似乎仅仅是对他这样,织田作之助迟疑了会。

他是被讨厌了吗,还是恰恰相反,世初淳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红发青年靠着他的直觉,理所当然地认定为后者。

织田作之助本人,和他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身材高度一致,具有强大剽悍的实力,也异常地擅长隐匿。

若非他存心退让,低调地过日子,现在的□□组织干部当有他一席之地。

而他甘愿埋头窝在自家栽种着绿植的书房,有空写写小说,没事逗逗女儿、儿子,也不愿意重新回刀光血影的战场,发挥自己的真正实力。

尽管现在横滨的异能力者,没有一个能从他手里讨到便宜。

大抵世事遵从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的定律,织田作之助本人的实力过于强大,而他领养的孩子每一个都是实打实的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

他领养的孩子们宛若田里的禾苗,生得脆弱易折,处处惹人怜惜。

每当惊怖的电闪雷鸣降下,他就会同寻常的父母一般,担忧自家手无寸铁的孩子们毫无自保的能力。

有时织田作之助会忍不住想,与其放孩子们在外头随风招展,经受凄风苦雨,不如安妥地放置在内室,由他自己悉心地收藏。这样的想法,大概可以归属于长亲过度旺盛的保护欲。

织田作之助先前没有□□的经历,在收养世初淳之后,其实也没能有效地获得多少。

刚开始在做邮递员的那段时间,甚至穷愁潦倒到得靠异能力天衣无缝,在赌场赢钱,以维持父女两个人日常生活的琐费。

织田作之助初为人父的身份,没能体现出多少有价值的空间。反倒是世初淳自己,光速学会了什么叫做靠人不如靠己。

等她学会了本地语言,当即自力更生到包揽了全家人的日常花销,靠自己辛勤地打工,一分一毫地挣来银钱养活家庭。

女儿性情雅淡,表现乖巧,体贴的宛如自带暖宝宝的小棉袄,织田作之助却感到了些许遗憾。

因为世初淳凡事能自己解决的,从没有考虑过依赖于他。

凡遇到困顿难过之事,能自己咬着牙坚撑的,世初从不会主动地寻求他的帮助,只到生死关头的危急时刻,才会拨打烂熟于心的号码,向他珍重地告别。

织田作之助放任世初淳外出,到校学习也好,工作通勤也罢,本意是为了让她开阔视野,疏导心胸,而不是让她三天两头的,不知道打哪背负一些明面上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伤痕回来。

看得见的伤口尤且如此令人惊惧,看不见的心灵伤患,他该如何治愈?

他又不是妙手回春的医者,譬如武装侦探社那个救人先致残,留口气,就能把濒死的患者从阎王殿强硬地拖回来的与谢野晶子。

他原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现下是个还没有正儿八经发表文章的小说家。弃武从文了,焉能在并非醉意熏陶的情境下,明了少女的心意?

“世初是喜欢我的吧。”自带肃杀气质的红发青年,郑重其事地陈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