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章(1 / 2)

枯枯戮山的大少爷目送女仆一步步离自己而去,正如目睹她一步步踏进自己费心布置的陷阱。

街对面的杂货店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舒律娅从中挑选了一把彩虹印花的雨伞。书架上摆了几本拆了包装纸的书,最上方的读本名字是《生活在别处》。

店铺售货员是个帮妈妈看铺子的小女孩,她用计算机打出价格,朝舒律娅乐呵呵地笑,鼻子上长了星星点点的雀斑,咧开嘴会露出两颗胖嘟嘟的虎牙。

女仆打开钱袋子还钱,神思游移了下。假如她脱离了揍敌客家族,是否能迎来类似的安宁的生活。

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舒律娅拇指下按,短柄的伸缩雨伞撑开一轮华丽的月晕。

返程途中,她遇到花车游园出行。原先无序走动的人群在霎时间如蜂群涌动,隔得近在咫尺的同伴顷刻似乎远在天边。

交织的雨幕隔开了路人的视线,成对的花车在街心的行道中压过。

人流如织,舒律娅被观览花车的群众们推着往东南方向走。斜对面的男人撑着伞走过来,骨骼分明的手腕慢悠悠地抬起一把乌漆墨黑的长柄雨伞,同他本人的穿着一般。

黑色的雨伞下是黑色的西装西裤,凌厉的下颌线预示着此人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

伞面内部是深灰色,再往上抬一点,是两片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撑住了凌厉的眉宇。不同于本地人看谁都脉脉温情的惑人眼眸,她看见了一双含着刀锋的眼睛。

雨下得大了,大颗小颗的珠串噼里啪啦地砸在来人伞顶,也砸中了舒律娅心口。

灰蒙蒙的天空吞吃着晦暗的卷云,出行的游览车抛下花海如云。舒律娅的心跳声比闷雷聒噪,声音大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让整条街道全听个分明。

她情不自禁地迈出自己的脚,刚踏出一步,腿似乎就被什么东西抱住。

小腿的沉重使她低下头确认情况,面目模糊的仆人双臂拢着她的脚腕。

“舒律娅,你是要害死他吗?跟害死我一样。”拖住她的人,十根指头由血肉缩成了白骨,“你得回去,回到大少爷身边去。回到枯枯戮山那儿去。”

“你应该烂在枯枯戮山,就和我一样!”

那张脸忽地变成了大少爷的脸,他站起来,身形逐渐覆盖了她整块眼角膜,伸出的手遮蔽了女仆全部的视界,“舒律娅,别犯傻了,你离不开我。”

“还是说,你迫不及待地等候接受惩罚?”

女仆忽然不能动了。

发软的手捏着圆形的伞柄,与男人同色系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对方。

从看到来者的第一眼,舒律娅就领悟对方的身份——是与她约定了要来接她的杀手先生。

好似她有许多次抵达了这个命运的交叉路口,闲庭信步的男人也曾无数次地向她发出过邀约,对她说出那句“跟我走。”

等到男人真的隔着三、五步的距离,对她做出了那句话的口型,舒律娅的伞握不住了,脱力了似的朝右侧倾斜。

数不尽的雨露滚过她的额头,落在她浓密的眼睫毛前,聚起一颗颗晶莹的玉珠子。

无尽的悔恨、懊恼,疯狂、憎恶等负面情绪,划破过去的过去,预兆着未来的未来,积如山堆的阴郁塌落为成吨的泥石流,几乎要将舒律娅整个人都淹没。

长相周正的男人由远而近,一步步地向着她走来,又似在迎合着某个命运的判词。他披着一身风雨而来,书写与她擦肩而过的命运。

丝丝密密的雨水打在舒律娅的脸颊,一粒一粒地大有泼洒进她生命的架势。舒律娅确定杀手先生有本事、有能力在这里把她带走,她当下唯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主动握住他的手。

可之后呢?

杀手先生再强,他也是一个人。

他是有能力、有伙伴,可难道她就能因此心安理得地,把有要紧事要办的杀手先生和他的伙伴们拖进这滩泥泞,踩着杀手先生他们的身躯作为垫脚石,放心地一走了之?

如果咬住猎物,任她跑到天涯海角也绝不松口的揍敌客家族,伤害到杀手先生他们怎么办?

如果为了她一个人,耽误到杀手先生他们当前要办的要紧事,到时候要怎么办?

如果后续的处理事宜实在麻烦,如果杀手先生支付的代价委实沉重,重过了她在杀手先生心里头评估的价值,他到头来后悔了,怪罪于她,庞大的恩情反成仇怨,她又该怎么办?

……

那么多的如果,凝实为一道道粗糙的绳索,捆住了舒律娅的手脚。她不敢开口,不能妄想,生怕自己的求助,危害到他人的生活。

受密集的雨势和人流影响,伊尔迷搜寻不到女仆的踪影。

他的念钉大范围发射,被射中的人们统一停止了动作。他们呈现着僵硬的姿势,集体望向了舒律娅的所在地。

被控制的人流重新开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