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动！”

维拉在给巴尔斯刷牙，她实在受不了对方嘴里的鱼腥味。

“你再拿点肥皂回来，还有盐，一点都不要弄湿。”

取回来一个肥皂可比取回来一个或者半个人难多了，为了不毁掉取回来的东西，它必须在破坏船只之前上船搜寻，维拉不知道它怎么做到的，但她确实尝试像驯自己的狗那样驯服巴尔斯，把木棍扔到湖里、树上，总之这条狗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拿回来，绝对服从自己的主人。

巴尔斯似乎也很乐意被这么吩咐，他用力点头，跳进水里箭一样窜了出去。

“驯服他，然后呢？让他带我们离开？”

第十二天，维拉维持不住她的信心。

“你也看到了，鲛人的学习能力很惊人，我们再耐心一点好不好？”

“你不懂！你知道他…”维拉顿住了，她说不出口，情绪落回去没有消失，反而突然失控，她低下头咬牙道，“你不知道我冒的风险，你不知道我的恐惧，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安东尼奥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对视，他的语气实在过于坚定，维拉被镇住了，没有反抗，听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真的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再清楚不过。”

“所以，如果可以，我也绝不想让你落入这样的境地…”安东尼奥垂下眼，“但是我们别无选择，维拉小姐，再等一等，耐心一点好不好？”

等？到底等什么呢？

维拉愣愣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吟游诗人，除了别人的，他似乎还有很多自己的故事。

夜里，维拉被轻轻拍醒，看到的是安东尼奥嘘声的动作，他指了指洞外，低声问，“听到了吗？”

维拉被巴尔斯的双手双脚缚着，只能探着头闭眼听。

她听到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大海潮起潮涌的呼吸声，风灌进洞穴又从墙壁的小洞溢出去，发出的小号那样的声音。

听了一夜又一夜，她再熟悉不过，到底要听什么呢？

突然，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有一声闷闷的破空声，不那么文雅的形容一下，听起来很像一个屁，维拉要努力分辨，但她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

“是什么？”

“信号弹。”安东尼奥微微笑着，他很高兴，过于高兴了，以至于打破了咫尺之距，抵住维拉的额头轻轻摇着，要把这高兴传给维拉感受感受。

维拉呆呆愣愣地没反应，等安东尼奥的鼻息第三次喷到她脸上，她才醒了似地推开他，第一反应是捂住怀里脑袋的鱼鳍，几乎用气声问，“你是说有人来救我们？”

原来他每天晚上看月亮不是想家和准备自杀。

“抱歉没有和你说，落水时我点了一发信号弹，一直怕等不到…还好现在来了，他们明天肯定会来这片礁石群查看的，我们有救了，只是我们必须把鲛人支开。”

维拉克制住颤抖，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把一切化为一个平淡的点头，“好。”

第二天早上，维拉做了差不多的吩咐，“给我带一身干净的衣服，一点都不要湿。”

她讨厌潮湿的东西。

末尾还加了一句，“我下午要洗澡，天黑之前不要回来。”

巴尔斯顺从地点头，但是没有离开，而是低着头把脸送过来。

这个动作她再清楚不过，是流氓水手们索要亲吻的意思。

“……”维拉惊了一下，“你这又是哪学的？”

巴尔斯安静地站着。

“没有！”维拉扭过头，得寸进尺了还！

巴尔斯执拗地站着。

维拉想骂人了，她捧住他的头狠狠地拉近自己，“你乖乖听话，自然有奖励，把我要的东西带回来再说。”

巴尔斯扭头亲了一下她的掌心，露出一个只有嘴角记得上扬的僵硬微笑，随后一跃，消失在海面上。

太阳下山前，礁石上的维拉和安东尼奥终于等来了一艘木船由远及近。

看到木板搭在礁石上，维拉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她甚至可以说有些平淡，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困住十几天她的洞窟，简直像做了一场可怕的梦。

她平复呼吸，踩着木板终于要爬上离开这里的船。

“奖励！”

维拉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不敢回头，手脚并用地往船上爬。

“奖励！”

那声音更近了，几乎就在身后，她抬头看到的是安东尼奥着急地朝她伸手，她也伸出手，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手忙脚乱之中，她脚下突然踩空滑了下去…

没有摔在长满碎贝壳的礁石上，而是更可怕的，她跌进了一个冰冷潮湿的怀抱。

维拉紧闭着眼，有温热的东西滴在脸上，她又颤抖着睁开眼，是巴尔斯美丽的蓝眼睛被血色覆盖，他的半张脸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