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者挑起眉毛，笑着看他。

谁料老人以手作刀，狠狠砍上他的脖子，这举动太过突然，好事者也啊了一声，老人捋胡大笑，仿若一个大仇得报、横刀立马的将军。

好事者似乎被镇住了，面色古怪，半天没言语。洛朝玉有学过微表情，她觉着这个好事者像带了项圈的狗，想咬人，但为什么原因忍住了。

老人接着说：“天神动容，太阳被天狗吃掉，护卫们趁机把马贼杀了个干净！立时天光大亮，先祖感激上天，遂起名怀恩城。”

“好啊！”人群爆发出掌声，先前笑话怀恩诚臭名远扬的妇女翻了个白眼，看来真的很有怨气了。

洛朝玉歪了歪头，寻思这故事是不是日全食？都修仙了还讲究科学，真是神奇，不过她入乡随俗地拍拍手道：“有意思。”

茶棚陷入喧嚣，老人笑得红光满面，朝大家拱手。洛朝玉见他忙着享受掌声，便拍着手往外一步步挪，得了机会就溜出去了。

外边天高云阔，不像小棚子里人挤人。洛朝玉舒心一笑，背过手沿街慢慢走，看什么都新鲜。

没走几步，她的裤脚被人拽了拽，洛朝玉转身去看，倒吸一口凉气。

几个瘦干的小孩蜷在一起，他们两眼无神，腿上好几道可怖的痂痕，地上写了一行毛笔字，让人心惊：割肉卖钱。一把刀就横在钱字边。

洛朝玉半晌说不出话，她蹲下来与小孩们平视：“你们爹娘呢？”

小孩约莫八九岁，但神情比耄耋老人还衰老，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硬巴巴道：“买不起神仙丹，就来买神仙肉。你买吗？”

洛朝玉摸了口袋，身上只剩下半吊钱了，她取下几枚把剩下的递给他，小孩接糖一样拢好钱，看了伙伴一眼，伙伴麻木地捡起刀。

洛朝玉头皮发麻地摁住他的手，“不许动！”

她对一旁卖菜的老太太拜托道：“麻烦你看住他们，我去找官差。”

老太太嚷嚷道：“你挡人家财路了，小伢自个乐意。”

“乐意？！”洛朝玉要气笑了，那老太太却喏了一声指着前面黑压压的人群，“这可是修士说的，你不信就去看。”

洛朝玉在茶棚听说了，街口是修士的地盘，那里人来人往，他们设了高台讲学。

此刻，街口的人群围成了半圆形，堵得水泄不通。

洛朝玉心里憋了口气，硬往前面挤，一路上踩了不少脚背，像钢琴键似的，踩一下叫一声。

这些人怒目而视，洛朝玉忍住琴键的联想，悻悻地道了抱歉，又举目看向高台。

好闪！

竟然是一张纯金高台。洛朝玉被这大手笔惊到，一口气堵在心里，恐怖如斯。

台上有一位华服修士在蒲团打坐，还有一把拂尘横在膝上。他面貌普通，与众不同的是眉毛留了老长，让人疑心拂尘的白毛是拔了自己的。

这长眉修士嘴里念念有词：“晓谕天下，传吾之道。”

台下还有一些弟子们肃立，他们的手指都放在剑柄上，目露凶光，若有人敢砸场子，估计活不过三秒钟。

洛朝玉抿唇，他们不像讲学，更像茶棚伙计口中的“街口一霸”。

为了那帮小孩，洛朝玉刚要抓个人问问怎么回事，就听一个弟子唱词道：“忘仪真人布道。”

高台修士的眼皮掀开，轻蔑地俯视众人，他没有起身，而是携蒲团一起悬浮到了半空，洛朝玉轻呼了一声，这就是仙术!

修士一咳嗽，众人都跪下了，就像一排排被割倒的麦子。洛朝玉是不会跪的，但站着太过显眼，她犹豫了几秒钟，蹲了下去。

须臾，一派仙姿的忘仪真人开口，说了一筐筐废话，一堆乎、兮、哉，听得众人诚惶诚恐。

洛朝玉提炼了废话：“怀恩城有天神护佑，派我泄露天机——三年后有一场瘟疫，要是想活，现在就掏钱买神仙丹！没钱就吞服小孩子的肉，如果你们舍得的话。”

话捋清了，洛朝玉气得太阳穴突突跳。好嘛，小孩卖肉，原来是利用普通人的惜命和良心，不过是卖药的幌子!

她冲动地站起来：“既然是天神护佑，为什么神还要钱！”

忘仪真人扯嘴角一笑，好像见多了没钱闹事的人，他悠悠然说大白话：“神不要钱，我们不要辛苦费吗！没钱，你就去——”他一挥拂尘，掀起一阵狂风打向洛朝玉。

洛朝玉被吹退了几步远，人群避开一条道，纷纷指责道：“你个小姑娘眉清目秀也来闹事？得罪了仙人，我们怎么办！”

洛朝玉头发散下来，她张了张口，又有人轻声细语：“姑娘，你要实在没钱，就去买小孩肉，那个比神仙丹便宜。”

末了，他还好心提醒一句：“不过，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买的。”

洛朝玉脸颊发烫，她想骂一句“他们算哪门子修士！你们也信!”却眼尖瞧见那些佩剑弟子递了好几个眼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