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柳潮安进中书省的第一本不是别的,而是奏请平衡世家权贵,上来就拿贺兰瑞做靶子,鞭刑已施,顺势便可拿下他兵马。

他于奏本上言,爵位代代世袭,权贵一手遮天,若阶层永固,百姓还读什么书,行什么仕,一辈子不得意,祖祖辈辈、子子孙孙便永无翻身之日。

这一本,如石子打入水中,一时激起千层浪。

下了朝,柳潮安跟在风谨言身后回了武英殿,便听她沉声道,“你看。”

若字字皆可为武器,一本本参劾的折子,怕是能把他柳潮安戳得体无完肤。

这哪是参的柳潮安,分明本本都是打她风谨言的脸,她要动世族高门,他们便要给她颜色瞧瞧,不知柳潮安怎么想,风谨言反有些生闷气。

那边,柳潮安不怒反笑,“御史台怕有一半的折子都是参臣的吧?”

他不是不知,柳潮安的大名在那些御史大夫手里早写了千遍万遍,怕是只要没得可参,写他便不会有错。

柳潮安打了贺兰瑞的脸,他又怎会善罢甘休,这些人都不必贺兰瑞本人去鼓动,只一个眼色便会自动上来围剿。

“这两人又怎会如此默契?”风谨言特捡出一本与他看,借着话头说,“两家不睦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这回倒替对方说话。”

自武帝拓跋开国,贺兰与耶律一家便时有争斗,不过是当年的镇国公看耶律一家是从冰图叛降而来,忠臣不事二君,骨子里便瞧不上他们。

耶律一族又仗着带来冰图的大片土地兵马,与贺兰家也是互不相让,两家盘根错节,积怨重重,竟不是一句两句可言。

今日耶律延却意外为贺兰瑞发声,着实让风谨言不解其后深意。

“不过是唇亡齿寒,物伤其类罢了。今天动了贺兰,明日就动得他耶律一家。皇上的心思既已笃定,开弓难止,便随他去吧!”柳潮安随便翻了几本奏折,不过略走马观花浏览几眼,便都是他的名字。

他知,这世上哪里有纯臣,不过都是在政事里左右逢缘,投机而行罢了。

风谨言心里却想,他们看不得柳潮安得恩宠,授重任,她偏就要抬举他。

柳潮安合上奏折不再看,却凝望而上,对上她的眼眸,久久不避,“世家大族,不可不防 ,不可过防 。不可不治 ,但又不可过治。”

风谨言又如何不知帝王之术全在平衡二字,党派之争无休无止,却倒是为何,不过是帝王有意而为,朝中之势,不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就是东风压过了西风,风大风小,扇风的还不是皇帝一人。

“乱象丛生,便疏。争斗消弭,却是朝中大忌。”他悠悠然而出的话,听在耳边,听进心里,只觉阵阵凉意袭来。

风谨言谨慎盯着他看,似要看进他身体里,他究竟是何等的心,又是何等的肝,他太懂帝王驭术,却又偏偏与她不藏不掖。

两人正说着,秋蝉递上风谨言要的纸卷,柳潮安一看,竟是他那日未写完的,随口道,“陛下竟还留着?”

秋蝉在一边研墨,忍不住说道,“何止这些,大人以往写的也都在。”

风谨言忙喝道,“秋蝉休乱说。”

“怎么是乱说,不都在这。”秋蝉说着,麻利找出来往柳潮安眼前一铺,眼见风谨言面色不佳,吓得一吐舌头便跑了。

风谨言没拦住她鲁莽之举,再抢已是来不及了。

只见柳潮安一张一张捡起,何止是那日所写分田到户的文字,便是他随意写下的行旨官、东平郡,连带龙飞凤舞的贺兰彦之几幅字都收得整整齐齐,纸张干净,墨色一如往昔,足见珍惜。

他原本清冷的眉眼登时变得柔和温润,眼里藏不住的笑意太过明显,明显得几乎让风谨言害怕,那眼神明明是温柔的,却霸道而直接,如同攻城掠地一般,杀将进来。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却比说了、做了还要缭乱人心。

看着手里的字,再看看对面的人,柳潮安顿时觉得浑身舒泰,就连贺兰彦之四个字而今再看,也不觉得碍眼。

他拿起来端看,风谨言欺身过来便抢,他扬手举到她够不着的高度,手臂高举,头却故意低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为何留着?”

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愈来愈急,风谨言不顾强烈的脸烧,口不择言回,“不过因为是端己的名字。”

“哦?”那人缓缓吐出一字,轻且慢,却不知说的是答句,还是问句。

随后,他丢下那幅字,抓过笔,沉下心来一笔一画地写。

风谨言饶是气急也忍不住好奇,凑过来一看,只见他这次写的却是规规整整的楷书,明明形体方正,笔画平直,是所有字体里面最循规守矩,中正平和的,但此刻粗看他所写,表面上似是沉厚安然之态,可再细品却满纸风流媚意,她压着嗓子道,“放肆!”

柳潮安笔下已停,才发现她人紧紧贴在他身侧,低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