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斋对面有个小小的门面，地方不大，名气却不小，因总有精巧别致、不落俗套的首饰售卖，京中贵妇小姐们只给它起了个诨名“宝贝楼”，一来二去都忘了它正名，缀锦楼。

“人家送礼都是珠宝首饰，能天天戴在身上，你送个鸟，指望她提笼架鸟遛弯去啊！”

后面，还补了一句，“还送两次，死了一只你补一只。”

“说的和多精通此事一样，你连想送礼的女子都没有！”

缀锦楼今日难得来了两位男客，二人一边挑选一边低声斗嘴，说来说去，互不相让。

冯楚粤嘴皮子利落，手也没闲下，忽他一拍贺兰彦之肩膀，“端己，你看这个……若用诗词就是……”

“一船明月一帆风。”贺兰彦之心领神会地接道。

冯楚粤点点头，倾身往前细瞧，只见一副耳珰，下面的坠子似水晶，物料价值倒有限，只制作方法倒精巧别致。

用的鼻烟壶内刻的法子，小小的坠子里面有帆，有船，有月明，亦有清风徐来，可不就是方才贺兰彦之诗词所描绘的意境，若做礼物，送风谨言最恰当不过了。

他正要摘下来，手过半，却有只细嫩滑白的手抢了先。

他一皱眉，就听脆生生的女声道，“老板，这个我要了，包起来。”

冯楚粤素来是个随意不羁的人，不是不会与人争斗，而是自小就家世优越，人又聪明绝顶，不屑与人争，何况还是个女人，今日也不知怎的，像是中了魔，嘴居然先于脑子说道，“等等！买东西总有先来后到……”

“是，我们先来的。”旁边的女子截断他话头。

他不愿低头，继续道，“那也是我们先看上的……”

那女子却未语先笑，声如铜铃，欢快悦耳，令他无端端晃了神，这才被她又抢了话，“是，可却是我先说买下的。”

女子侧着脸只显露出头脸线条，发丝晃动，遮了眉眼，他只看得清她唇角微扬，似乎很是得意，居然又出言讽刺他们道，“两个大男人和女人抢首饰？可真有出息。”

冯楚粤本只是有三分想要争，却因她这一句话变成了七分想得，再开口就连基本的客气都少了，只冷声道，“我志在必得。”

他说完，就连贺兰彦之都惊讶朝他打量，他今儿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刚要劝阻，就看女子身旁丫鬟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女子听完才发出恍然大悟的一声，“哦……”声音悠长，尾音上扬，脸也终于转向他们。

冯楚粤这才发现原来女子讲不讲理和好不好看一丁点关系也没有，正想说，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这么不讲理，却听对面的妙人儿直接问道，“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她年岁不大，对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其实也不过只知一二，并不太清楚，却也因这一份懵懂无知，便使自己显得更干净纯洁，而对面的冯楚粤贺兰彦之更龌龊不堪。

冯楚粤听完脸都绿了，贺兰彦之一怔刚要反驳，就听那女子又先他们一步说：“行，让给你们，你俩还挺般配。那你俩是谁带这个耳环啊？”

冯楚粤只觉血行逆流，肺都要气炸了，攥着拳头向前几步，“谁告诉你，我们是断｜袖，龙｜阳？”

“不然呢，要不谁带耳环？”

“买了就得自己带？”

“不带？带不带随你们！你俩一个唇红齿白，一个孔武有力，行，挺般配。”她先入为主，认定了二人的关系。

贺兰彦之本是上前劝阻他们吵架，却见二人声音越来越大，人也是越吵越近，几乎吵到了店门口。

他手臂刚拦下冯楚粤，却见对面五味斋门前缓缓走过两个人，心咯噔一下，也不再理吵嘴的男女，越过二人步子向前追看过去。

风谨言仰头望着柳潮安，一侧目，阳光偏就射在眼那一块儿，忍不住眯起眼。

虽已过了午后，骄阳积聚的热度仍旧不减，照得人发晕，连带着方才混了多物的茶，她居然觉得有些醉茶了，眉间忍不住蹙了一下，很细小的动作，连她自己都没有留意。

却忽觉眼前一暗，一双大掌擎在上方，不偏不倚正好挡了灼人的光线，却也隐了那人的眼。

她看不清他的眼神，自然他也不会发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这个人真是怪，既然能细心发现这个，就没发现她还饿着肚子走路？哪有人不请吃午饭，就直接饮茶的，喝茶能解饱吗？也怪不得醉茶了。

可惜，这样的氛围宁静又温暖，就好像喧嚣的人群都成了隐形的画布，人在其上繁忙，而她与他也跃然纸上，这样的岁月静好，她不忍打破。

路边枝头摇曳，花儿摇摇欲坠，忽而风起，一时之间窸窸窣窣一阵，花儿终还是落下，一小朵打在风谨言头上，她忍不住噗嗤一笑，顺势问，“这什么花儿？”

对面人也笑，温声答道，“秋海棠。”

花儿随意缀在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