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兮(二)(1 / 2)

二人领命出来,林恢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公孙襄颇有些热血澎湃。两道人影在街市中咻咻穿过,半路上却看到一名差役带着几名健壮的汉子,亦向瑶谷方向而去。

那差役手持尖锐可怖的捕兽夹,一边走一边吩咐:“待会儿咱们一把火烧了瑶谷,先将狼女逼出来,再将她往陷阱里一诱,不怕她有天大的本事!”

大汉之一很不放心:“她的狼倘若跑出来一两只……”

“我们府衙请了十多位术法高强的义士,带着绑刀片的网子守在谷口,见到狼就兜头罩下去。”差役说到此处,发出一声冷笑,“城主大人说了,这狼女生性凶残,作恶多端,百姓人人自危,苦之已久。今日我等只要将狼女弄出来,生死不论!”

“这……有没有更靠谱一些的计策啊?”

“少废话,要不是为了那些个赏钱,老子才不干这档劳什子事!”

林、襄二人当即加快了速度,先他们一步奔向谷中。

瑶谷,是隐藏在群山之中难得的一块平地。靠近这个地方,已经长满了黄的紫的药花儿,星罗棋布,微风过处泛起层层波浪,无数萤火虫似的光粒被惊起,在其中穿梭飞舞。

公孙襄按捺住一阵心跳,怀着震撼的感情,一点点深入进去。不知走了多久,花海一望无际,他们忘却了时间,甚至忘却了方向,内心不断被一种空洞的迷茫包围着,隐隐竟觉得这条路本是没有尽头的,只是全凭一种信念在行走,告诉自己不能停下,要保留一丝清醒的期望。

“林师弟,我们说点什么吧。”她忍不住道。

林恢沉默了两三秒,才道:“谷口或许有一大片秃地或水域,差役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波及。”

公孙襄点头,这些花连在一起,烧起来特别快。“放火的方法应该是火箭。”

“药花变稀了,应是快到了。”

当花海的边界映入眼帘,二人几乎难以抑制心底的冲动,不约而同地往前奔去,“沙沙”的脚步声一时间充斥耳畔。

摆在面前的果不其然是一片蓝幽幽的湖泽,烟波荡漾,深不见底,非要向下望的话,会被它极深处沉淀的颜色吓到,觉得一不小心,就会卷入无法逃离的黑暗之中。

水下两寸来深的地方,竖着一排木桩,一直通到湖的对岸。

“此处机关叫作‘落水令’,木桩不可当作桥用,一旦碰到,就会有尖刀刺上来,刀上有毒。”林恢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说道。

公孙襄活动了下手脚,林恢从她黑白分明的一双眼中看到了一抹微笑,那神采似流转的波光,鲜活而灵动:“这有何难?看我的!”

话音未落,她便似鸟儿般轻盈地飞了出去。掠到水中央,身子微微下降,足尖轻轻一沾那湖面,整个人就再度拔高,倏尔到了对岸。

林恢也提气运力,飞身而出,虽未达到“蜻蜓点水”的程度,但这种机关非常人性化,只要有人通过,一炷香以内都不会再触发。

同样是渡水,公孙襄的足尖只沾湿了一点点印记,林恢不由赞道:“轻如飘雪,矫若飞燕,姑娘的轻身之术令人佩服。”

“过奖了,我曾见过更厉害的轻功,能够踏着飞旋的落叶翩翩起舞,叶落不止,身形不坠。”

林恢一闻此语,双眼好像是被一簇火花擦亮了,隐隐透露出向往:“这功法可是在含雪楼看到的?”

“是呀……”回想起长亭对她不遗余力、不容分说、不堪回首的训练,那段日子真是充实。她累得像软面条似的,有时才摸到床脚,就一头扑倒,第二日醒来,半边身子在床上,半边身子在地上。

那一角垂帘将含雪楼隔成了两个世界,帘外是南来北往,把酒豪情,帘内是曲径通幽,卧虎藏龙。账房先生总因为经费的事跟里面磨嘴皮子,最后发展到用吟诗作对、下棋写字来一决胜负。人们问他为何不去墨台施展文笔,他说能文的不足为奇,擅算的却很少——这谢掌柜报来的总数又不对,还有俩错别字。

长亭是初代楼主的子孙,那个英雄辈出、波澜壮阔的时代早已远去,长家的风采却在她身上留存。她向隐居在丹霞峰的老者学习花事,名气和富贵在她眼中如同浮云。沧阳有一种奇花名雪隐,多少匠人种不活它,即使能够侥幸养大,也是叶瘦花黄。她匠心独运苦心造诣,一年后枝头开出冰清玉洁的素盏,一下比得百花鲜妍皆成了平庸。夜里千千万万盏“琉璃灯”点缀在天际,有的挂在屋檐,有的开在树梢;连接云汉的好似星星垂下来,依着楼阁的好似皎月高悬。

最无所事事的便是莫非,无澜想尽了办法捉他回去干活,他却带着狗鼻子上门,不论美酒好茶,糕点窖菜,总要将无澜的私藏掏空。

含雪楼的轻身之法闻名遐迩,楼主所创的“燕子飞时”更为精妙。虽说轻身之术并不是很复杂的东西,十个人当中就有九个人懂得使用,但世人最多用它翻墙爬树或者加快赶路速度,如含雪楼这般踏雪逐风的,不过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