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梦(三)(1 / 2)

结界之外,日头已经偏转到西边。林恢晃了晃脑袋,感觉到双掌推出之后越来越体力不支,还有些耳鸣:“可否先破回梦引之阵?”

“回梦引之阵是靠一种古镜发动,此镜本有雌、雄两面,雄镜叫“流年”,能让人倏忽间经过数十载而不自知;雌镜叫“书签”,能将时间卡在某一点上,映照出阵中人的执念。如果阵中人未见到所念之人、了结所想之事,大约是出不去的。”公孙襄像背书一样朗朗道。

林恢神色一凛:“若阵中人思虑过多,岂不要长久地困在里面?”

“会一会自己的内心,也是种修行。”晴朗道。

修行么?

林恢望了眼窗外,这蔚蓝的天空,和几年前当真是大不一样。仿佛是呼应他的想法,外面突然涌现了许多人影,挑担的,说话的,遛马的,读书的……他们的声音漂浮到空中,似乎穿透很远的地方,事无巨细地传入他耳中,一层叠着一层,逐渐汇成喧嚣的洋流。

“老李那滑头又来蹭酒喝,下次他来,可要卖身还钱了……”

“陆家小娘子终于找到了良人。听说夫家是个云游士,身无长物,她情愿陪嫁十里红妆,陆夫人也二话没说,可见是很满意那人的品格了。”

“黄老先生独好一口酒,你家娃儿要拜师,可别舍不得埋了五十年的青河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

这里的生活好像永远都是平静而充实的,渐渐地有风过来,将这些碎片掠走。

梦境之所以称为梦境,是因为它太过美好,足以粉饰太平,永远也成不了现实。

另一边,苻辛夷望着冲他吐信子的突骨大蛇,质疑地问:“这就是你说的,那老头儿的同伙??”

他眼前这个怪物,大号的骨架塞入小号的皮囊中,蛇皮被绷胀得紧紧的,以至于全身骨节突出,清晰可数。颈部两侧各有四根骨刺,撑起三四米长的侧翼。

向晚从背后抽出一物,“哗啦”一下展开,竟是把半人来高的乌金扇子,催促道:“上吧,我会配合你的!”

“啧,闪开,我来!”苻辛夷伸手把她拨到一边,眯起眼睛冷冷地和蛇对视,蛇亦满目凶光地竖起上半身。忽然间,大剑横扫而出,挥舞雄浑带着劈山断岳之势,让人一瞬间捕捉不到它的影子。那蛇一伸脖子,张开血盆大口,竟将重剑咬住,苻辛夷弃剑跃起,袖中闪过一点寒芒。

山林猛地一震,半空里传来奇异的嗥叫,无数鸟雀扑棱着翅膀逃走。那大蛇狠狠扭动着身躯,乱冲乱撞,树木被轧断了好几根;腹部血柱喷飞,红色液体被它自己甩出十米远,如同瓢泼大雨。

向晚震惊,没料到它一言不合就发狂,难道不知道越慌的人越死得早么?眼前突然铺下一层布料,带着股又腥又膻的味道,阻隔了视线。她怔了怔,偏过头一看,苻辛夷用宽大的袖子将两人遮住,扯着她向后退去。

大蛇到底还是有智慧的,很快便安静下来,扔下重剑,流着满口涎水滴滴淌淌地扑向他们。

向晚神情凝重,从背后抽出把一人高的大扇子,喝道:“屏住呼吸!”

对不起了,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乌金扇一挥,一股不明成分的粉末被扇了出来,灰中带黄,黄中带褐,如同飘沙,昏天暗地席卷而过。大蛇顿时一滞,像断了电一般,被苻辛夷干净地截成几段,掉在地上,正可烹汤。

特质僵尸粉,得不得劲儿?

向晚扫一眼四周,视线落处,万物瑟缩,鸦雀无声,一根毛毛虫“吧嗒”掉在地上,忙一扭一扭地躲到枯叶底下去了。

“啧,你是想送小爷上天吗?”苻辛夷顶着个大花脸,脱下外袍使劲抖着,怎么也抖不出本来颜色。

向晚暗道一声抱歉:“方才多谢你,前方不远便有条小溪,去洗洗吧。”

“不了,爷还有事。”苻辛夷反手将被风吹得乌七八糟的发髻和绑带理好,忽见她从小破屋里搜出一个布包,又从布包里摸出一堆银子来。

“你做什么?”

“劫富济贫。啧啧,这家伙赚了不少呢,早知道我就再忍忍,等他交易的时候连买家一起办了,劫他个双黄蛋!”向晚惋惜地道。

苻辛夷越听越不对劲:“这是不义之财吧?”

“是是是,全是不义之财,所以你就别从我这里分了哈!”向晚仔仔细细把银子包好,警惕地抱在怀里。

“你不会是哪个山窝里的女贼吧?”苻辛夷眯起眼,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番,“官话说得那么顺口,难道以前还下过狱?”

向晚倒退一步,吃惊地捂住嘴:“黑吃黑也被你发现了,山贼的生意不景气啊!”

“跟我去官府!”苻辛夷拉着她就走。

“……看来还是官差好当,每月白拿着米禄,坐等犯人找上门。”向晚又慢条斯理地接道。

“少废话,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