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3)

清晨,朝日初升,薄雾笼翠,一场稀疏的雨让黄土里倔强的草种破土发芽,给大地铺了一层嫩绿草毯,林清泽骑马率军拖着一口棺材出发。

营门口,萧长凛正等着他。

林清泽心里一热,摸了摸怀里的锦囊,翻身跳下马,单膝跪地,拱手拜别,姿态恭敬而顺从。

昨夜将军与他谈到深夜,关于此行送尸他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与行动目标。

连年大旱,民不聊生,今年好不容易不旱了,却又雨多成水患,导致多地洪灾,国库告急,粮仓空虚,难民走投无路占山为匪,前有敌军虎视眈眈,后有土匪为祸四方。

大周千疮百孔,危如累卵,戍边将士吃的都是掺沙子、发了霉的陈米,吃顿好饭就像过年。

民众需要休养生息,不宜再战。

北边寒金国大败,不足为惧,可还有高真国、木拓国,西边乌河国、容国在一旁蠢蠢欲动。

和谈势在必行。

寒金国君年迈,猛将勒骨兀命丧阳关谷,继承者们内斗不止,值此多事之秋,如果想夹缝里求生存,只能称臣周边诸国。

送尸体是个契机,古来征战,胜者把败将尸首挂在墙头、栏杆上震慑敌军的比比皆是,长风军虽然击败勒骨兀,却为他收敛尸体,送他回故土厚葬,是对敌军将领表示尊重的最高礼节,我军已经拿出和谈的诚意,如果寒金国君认清自己的困境,会顺着萧长凛给他的台阶好好下。

届时,敌人变成盟友,对外,能震慑诸国,对内,能腾出更多力气平息内乱,还人民清平。

送走林清泽,萧长凛招手唤来营门守卫,问道:“昨夜哭闹的人在何处?”

萧将军平时不苟言笑,威压骇人,此时虽言语和善,却仍让人不敢直视,守卫端正站好,恭敬回复:“昨夜子时雨后,有几个汉子说有人看见老乡被军爷带走,他们沿着马蹄印子赶来,说他们都是军人亲属,要求见见家人,夜里高左卫过来,命人给他们搭了帐子。”

说着,指向萧长凛身后:“将军,就是他们。”

萧长凛回头,八个高低不一、胡子拉碴、衣着破烂的汉子目光殷殷地看着他,昏黄的双眼里全是谨慎的期盼,领头的中年人蹒跚跑过来,扑通跪地上,其他人有一学一,纷纷磕头,头撞在地上咚咚响,他们却浑然不觉,喜极而泣道:“可算找对地方啦,可算来啦。”

有的人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哭无情的洪水,哭遥远的路途,哭历经生死才终于走到终点的艰难。

萧长凛弯腰扶起领头的,吩咐护卫把他们带到军帐,一并送些热茶吃食。

领头的中年人名叫张衡林,是桐县一名德高望重的乡贤,此前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地主,水灾过境,土地绝收,家人罹难,哀鸿遍野,他组织走投无路的乡亲们一路相携,奔波到西北寻亲,起初的千人逃难大队,走走停停,找到军队的,只剩下百十来号,一些身强体壮的还沿路做工挣些逃命钱,他们去往战场搬尸,也是阴差阳错走错了路,误入阳关谷。

萧长凛想起阳关谷里,一闪而过的精光,那道目光遥远却醒目,自下而上|射|来,竟有高高在上的俾倪,可惜消失得太快,快到他以为是一闪而逝的幻觉,可多年行军打仗,他的洞察力早就如野兽般培敏锐,他的直觉告诉他,不是。

他问道:“梅雪海是你们老乡?”

张衡林屁股尖尖挨着椅子,紧张兮兮地答:“梅生,其实是个女儿家,出门在外不方便,我们都是男子打扮,一是遇到不怀好意的人,男人多了震慑力大,二是她通晓些医理,要采买药材,如此打扮方便行事。”

他看了看座首的将军没有怪罪的意思,说话大胆了些:“梅女是张云贞的媳妇,我们那里成婚早,张云贞常年不回家,今年都十九了也没说亲,别人家孩子都俩了,他爹娘急啊,他娘还患了病,刚好梅女无依无靠,住的又近,村长一撮合,让公鸡代替云贞和她拜堂,算是嫁进了张家,入了张家门就是我张家人,她公婆死后我们一并带着她来此找她相公。”

张衡林说了一路艰辛,越说越苦涩,抹一把泪,直接跳到了最后:“到了阳关谷,远远就听到了战鼓号角,我们吓怕了,顿时四散逃走,一群人就这样走散了,后来战火熄了我们就沿路找人,听说有人被带走,按照描述就觉得是梅女,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找对了地方。”

萧长凛点点头,下令安顿难民,出了军帐,对文书说:“把乡亲们的亲人名录记下,查查都是谁,还有几人活着,现下在哪里服役。”

张衡林的语言毫无破绽,他们逃难的情况全部属实,汇报上去的名单与军队的记录一一相对应。

萧长凛放下文书呈递上来的名单,军帐外日光强盛,高温蒸腾的热雾把校场笼罩成虚影,他想起来那个引人注意的女人,竟真的所言不虚。

白天的阳光炙烤干裂的黄沙,额角的汗让人忘记昨夜刺骨的寒冷。

梅雪海从军牢里出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