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3)

防疫营内原本空旷的院子里围满了病人,他们或坐或站或斜斜靠在同伴身上,眼神里饱含对病痛的怨恨与对眼前景象的恐惧。

院子最中央的地方,有一堆枯枝败叶垒成的干柴垛子,干柴旁边放着七八具尸体,身上有乱七八糟的刀伤。

这些人不久前还在帐子里绝望地痛哭,最终,他们选择了反抗。

防疫营像一个拉长死亡时间的监牢,源源不断有人进来,慢慢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膨胀变形,肉里长满了血疙瘩,最终变成一只怪物,吐血而亡,才能出去。

他们受不了这种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狭小空间,有人终于抢过切药的大铡刀,挟持疲惫的医兵,意欲闯营。

然后他们就被严阵以待的护卫兵砍杀了。

剩余的病人被叫出来听训。

韩元站在干柴旁,手放在刀柄上,以俯视的态度一一扫过这群被无数人想尽办法挽救,仍不识好歹的病人。

他像一只猛虎,身材高大壮实,双眼炯炯有神,围着布巾,声音依然亮如洪钟,怒声吼道:“你们这群是非不分的混账东西,病了就要治,不想治就去死,别他妈叽叽歪歪把医兵们好生熬制的汤药泼撒到人家身上。”

说完他看向不远处熬药的灶台,角落里芸娘外衫被撕烂,头发蓬乱,满脸脏污,刚刚她被愤怒的病人们撕扯着摔到地上,那人骑在她身上,双目通红地扯了她的布巾,泄恨般揪着她的头发拉扯,狰狞地泼了她满身汤药。

好在她穿的厚,里衣并没有露出来,好在药汁不烫,不然就要毁容了。

此刻她窝在灶台旁,身形佝偻,满脸通红,药水滴滴啦啦从她头顶往下淌,红色军装染成褐色,她咬紧双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哭出声,会被人瞧出来是女人的。

韩元收回目光继续说:“别给脸不要脸,你们去打听打听,哪个部队在拔营疾行的时候会为了伤病患留下来,没把你们围起来一把火烧死就是他当将领的仁慈!”

他绕着院子来回走,像野兽巡视领地,声音戾气满满:“我们营里的药全都给你们吃了,这是瘟疫,瘟疫,知道吗!瘟疫不死人能叫瘟疫吗?”

那些病患本就惊惧交加,听了韩元的斥吼,当即觉得下一秒就要被扔进柴堆里烧死,骇然放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没人放弃你们!”

韩元是一个悍不畏死的猛汉子,他信奉男人流血不流泪,见他们哭哭啼啼,又想发火。

刚张嘴,猛然想起医兵曾说过,这些人得了病,情绪最为脆弱,有时病倒深处,性情大变,要好好安抚他们。

于是他压下怒火,用自认为温柔的声音安抚:“军营上下奔波忙碌,又是请示朝廷遣医生携药草来援,又是去已经安顿下来的朗烨调粮供你们吃喝,还去周遭城池买药请大夫,大家都在抗击瘟疫,你们要做的就是乖乖治疗,而不是聚众闹事!人家医兵好好的,冒险伺候你们,你们倒好,东郭先生与狼啊,反咬人家一口,我军军律就是这样的吗?”

有些聪明的患者听出韩元话里意思,咂摸出他并没有放弃他们打算,没有用毒药闹死他们这些站都快要站不稳的累赘。

于是和周围的同伴讨论起来,慢慢地,他们紧绷的神经开始一点一点放松,院子里哭声渐消。

病患们所求不多,其实就想要求一个心安,得了承诺,心里当下好受了些,连日病痛的折磨都连带着消下去一点。

有人找回力气,回话:“不是。”

“知道不是就好,我军军纪严明,说了病患不能随意走动,你们就要遵守纪律,不遵守的,想要闯出防疫营连累其他弟兄,”韩元猛然转过身,抽刀指向地上的一堆尸体,声音里满是严厉的警告,“下场就是这样,违纪者死!”

他虎目圆瞪,看向每个人,病人根本受不了他眼中强烈的威压,纷纷低头不敢看他。

但他们反而敢看地上的尸体。

这些做将军的哪个不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身上背着数不清的人命,天然带着森然煞气,比一动不动的死尸可怕多了。

韩元从属下手里接过火把,高高举起,大声吐出令人心悸字。

“烧!”

命令下达得短促而有力,下属们抬起尸体,一一整齐放到柴堆上,他让人颂了经,给了他们最后的尊严,然后把火把丢上去。

泼了油的柴火猛烈地燃烧起来,火光冲天,尸骨与干柴一起劈啪作响。

与此同时,医兵帐子里,潘园领着巫医和梅雪海一起同新来的大夫们商讨病情。

“雄黄雌黄祛除邪气,自古都这样用,有何不妥?”

“杀鬼丸祛除邪毒,常用于瘟疫,有何不可?”

“瘟疫本就是热证,清热解毒,寒药通便,毒物排出,自然病愈!”

……

新来的四位老大夫注视着坐在桌子边的潘园,有些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