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3)

高寻收到一封信,像上一次一样,悄无声息地放在他的枕头下。

信上内容很简单:昔战神兰泓,骁勇善战,不堕云岚威名,忠勇护国,惨死战场,还被周国狗皇帝鞭尸□□,云岚平邑王虽死犹生,垂馨千祀。

灭国之恨,身死难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望世子踏破恶周国土,重拾旧山河。

高寻,不,兰郜勋,捏着信面色惨白。

这封信对他父亲有多少赞扬,就对他有多少贬斥,戳着脊梁骨骂他背叛。

他父亲兰泓是护国英雄,他兰郜勋,昔日尊贵的平邑王世子,却为了苟活,投入仇敌麾下,做了背弃祖宗的懦夫。

他本是云岚国平邑王兰泓嫡长子,云岚战神唯一的后人。

是的,当年他六岁,锦衣华服,仆从无数,当周国军队撞开京都的城门,一切都变了……

他的记忆力,云岚京都最后的样子,是坍塌的房梁、焦黑的土地、满街的尸体。

那天,所有人都在后院哀伤哭嚎,他怕极了,躲进柜子里。

没多久,哭声渐消,他出来一看,娘亲和女眷们把白绫悬在房梁,已经自尽了。

尸身一排排,在风里晃荡。

管家高伯扔过来一套满是补丁的破麻衣,年轻的奶娘嬷嬷脱了他满身的华服锦衣,给他换上旧衣服。

高伯抱着他从小门溜出,嬷嬷紧跟在后面。

大街上到处都是堆积的尸体,他们躲躲藏藏。

不知是谁放起了火,大火迅速吞噬了街道和府邸,火舌吞噬了男人哀痛的乞求,女人反抗的叫喊,孩子惊慌的哭声。

好好的京都,瞬间化成地狱。

浓黑的焦烟里,有马蹄声靠近。

他们怕极了。

高伯拉着他就跑,疯了似的逃命。

他踩空,摔了一跤,高伯没松手,三人连滚带爬跑到城外,他的脚已经在地上磨烂,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肤,脚背成了肉酱,胳膊也已经脱臼。

奶娘抱着他直哭,高伯也自责地扇自己。

他们开始流浪,沿路乞讨,没有目的地,只想活下去。

最开始,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他,吃不惯扎嘴的油酥饼,到后来,他跟路边恶狗抢夺冷硬的馒头。

逃命的云岚人不分贵贱,不问出身,为了一口吃的,能随意杀死更弱的人。

卖儿鬻女,也是常事。

高伯和奶娘嬷嬷却从没想过丢下他。

那天,雨很大,高伯偷了别人地里的黄瓜,被人追着打。

他护着吃食来到栖身的山洞,从怀里掏出已经焐热的黄瓜,笑着说:“勋儿,你快吃。”

他浑身淌水,冻得瑟瑟发抖,却说:“我吃过了,你别管我。”

高伯身后,同行的流浪者突然起身,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没人在意。

兰郜勋执意要分食黄瓜,高伯拗不过,同意了。

高伯刚接过黄瓜,还没掰开,那个起身的流浪者猛然回头,拿着石头砸在高伯后脑勺。

兰郜勋眼睁睁看着高伯满脸血直挺挺倒下去,那个一路护着他的人,死的时候,嘴里还挂着欣慰的那抹笑。

行凶者抢了他的黄瓜,又被别人打死,黄瓜再次易主,嬷嬷拉着高寻就跑。

他至今不知道,那个避雨的山洞里,因为一根黄瓜,最终死了多少人。

没过几天,奶娘嬷嬷也死了。

那天嬷嬷拉着他在野地里找吃的,有人靠近,他俩转身就走,把这片可能找到食物的树林让给他们。

嬷嬷女扮男装,身形不似男人高大,还带着幼童,两人看上去好欺负极了。

流浪途中,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还不知道,根本没有人在意另一个人的死活。

没有法律制裁,没有道德约束,人人都有独立的生存法则,是人是鬼,全凭一瞬间的喜恶。

即便都是逃难的云岚人,他们却从不敢与别人接触,更不敢和其他人起冲突。

嬷嬷拉着他从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还没出树林,有人挡在他俩面前,那个满身脏污,牙齿烂黄,身上撒发出恶心臭味的男人淫||笑着说:“小娘们儿,我早就怀疑你是女的,爷爷饿了这么久,让我尝尝滋味吧。”

嬷嬷一步步后退,后面的人也赶上来,他们互相说一些下流的话,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把他俩围成一堆,张开血盆大口,像地狱的恶鬼:“先爽爽,再吃吧!”

嬷嬷推开兰郜勋,催他快跑,有人要来拉他,嬷嬷撕开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肉,像一个走投无路的艳鬼,狞笑着诱惑:“晚了可就没有了!”

那些恶鬼看到女人就失了神,更何况嬷嬷好看极了,他们放开没几两肉的兰郜勋,扑倒嬷嬷身上,嬷嬷用最后的力气嘶喊:“勋儿快跑,别管我,别回头,一定要活下去,做牛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