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2 / 2)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对一切事情泰然处之,但此刻那种众人皆醒他独醉的迷茫晦涩,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就像即使是最柔软无形的水,在凛冽寒冬,也会变成尖利无比的冰。

所以任远舟看着欲言又止的贺洵,似笑非笑道:“这一次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任何人,至于事情的真相,我要自己去找。”

两天后,任远舟抵达申城。

在出示完邀请函后,任远舟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绕过二楼的人群,径直上了只有内部员工电梯才能到达的三楼。

三楼偌大的展厅里,只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人,展厅正中是一面投影大屏,大屏上正实时转播着二楼的拍卖流程。黎姜坐在展厅一角,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的拍品介绍,接过一旁侍应生递来的热茶。

她轻抿了一口,问道:“二楼那边有消息了吗?”

熟悉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如果你是在找叶岐的人,那应该是没有消息。”

黎姜转过头,任远舟在她身旁正襟危坐。

她脸上浮起怒意,压着声音道:“谁让你来这里的?”

任远舟接过她手中的热茶,品了一口,摇着头放下:“好苦。”

黎姜一把拽过任远舟的衣领,近乎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任远舟,你是不是疯了?”

黎姜的声音骤然在空旷的展厅里响起,即使黎姜刻意坐在角落,但还是难免了引起了注意,其余几人纷纷都向这处角落投来目光。黎姜见状,只好微伏在任远舟胸前,装作为他整理领带,低声道:“为什么不接电话?”

任远舟一个一个掰开黎姜抓着他衣领的手指,抚了抚衬衫的皱痕,云淡风轻道:“哦,你为这个生气吗?手机没电了,忘了带充电器。”

黎姜正欲说什么,一名侍应生走进展厅,撤走她面前尚未冷透的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还没有动静。”

黎姜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黄花梨圈椅的扶手,接过侍应生递来的新茶:“再等。”

任远舟注意到黎姜不自觉的小动作,或许连黎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烦闷焦虑的时候经常做出这样下意识的举动。任远舟环顾着展厅一圈,发现这间展厅里连他在内一共只有不到十人,而除了最角落里的黎姜,其他所有人都是生面孔。

这些年的经验和一贯灵验的直觉提示着他,这样的陌生不是一件好事。

一旁的侍应生也给任远舟上了一杯茶,任远舟接过浅啜了一口,一旁的黎姜不咸不淡道:“这可是金瓜贡茶里最名贵的香竹箐,趁着这机会多喝几口吧。”

任远舟像是完全没听懂黎姜话里的嘲弄,又多尝了几口:“怪不得我喝着比剧组九十九一斤的茶叶苦。”

十点的钟声一响,主持人的声音透过投影连接的音箱传遍整个展厅,黎姜终于不用压低声音道:“贺洵不是告诫过你,不要来这里吗?”

任远舟翻着拍品手册,头也不抬道:“他是说过让我不要掺和这件事,但我有必要听他的吗?”

主持人正在介绍的拍品是一幅书画合璧卷,任远舟摸着入场时工作人员给他带上的手环,凑热闹似地按了两下以示加价,之后便兴致缺缺地继续看书喝茶。

两人就这样貌分神离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拍卖师落下最后一槌,黎姜终于忍无可忍道:“等这一场结束,我送你回京城。”

任远舟侧着身子斜靠在椅背上,一只胳膊支着脑袋,偏过头看向黎姜,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黎姜,我终于明白,自始至终你都没有把我放在和你同等的位置上。”

他像是在模仿黎姜一贯的语气,平静淡漠到没有一丝波澜:“所以在你眼里,我从来不是一个可以独立存在的人。”

他已经没有和黎姜继续针锋相对着转圜周旋的耐心和力气了,在卸去所有锋芒毕露的伪装之后,他的眼神中只剩下近乎无可奈何的疲惫和哀伤:“到底需要我强大到什么地步,到底需要我怎么证明,才能让你相信,我真的有能力和你并肩,而不是在你的庇护之下做一株依附于你的菟丝。”

说罢,任远舟理了理领带,起身准备离开。他刚迈出步子,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轻轻扯了一下,而后黎姜带着几分试探地握住了他的手。

黎姜的手冰凉,掌心坚硬干燥,指腹的薄茧摩擦过他的指尖,牵扯起一阵奇怪的触觉。

任远舟觉得自己像是被定在原地,他在片刻之前下定的决心——就此离开且从此和所有扑朔迷离的谜团划清界限,被他远远抛在脑后。

直到他听到黎姜说:“我所面临的一切是我无法抗拒的,不管我再怎么恐惧退缩,它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因为那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是我的命运,但不是你的。”

他感觉到黎姜的手微微用力:“但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瞬间我动摇了,我很想把你拉下水当个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