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郎3(1 / 3)

秣陵城位于长江下游,十九州东侧,风水极佳、山势险峻,有天子之气,祁国在此建都,已有三百年之久。

初春的秣陵城繁荣安详,龙藏浦的河水从朱雀桥下静谧淌过,沿河两岸楼阁林立、酒旗飘摇,炊烟袅袅而升。

荆南棘前世一辈子都被关在太极宫里,临死都不曾踏出过一步,今生竟能脱郭昀的福微服出访,真不知该不该感谢他。

正所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前世荆南棘稀里糊涂地掉入了郭昀的陷阱中,临死都没弄懂这厮何以对她生出一副由爱生恨的模样。

这辈子,她虽依然无法逃脱和郭昀成亲的命运,但至少可以提前做准备,好好了解此人。

为了不引起瞩目,荆南棘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浅紫长裙,裙上以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白色昙花。暮冬暖阳照在她的面庞,一双乌黑的杏眼流光溢彩,透着重生以来难得一见的明朗笑意。

不时有小贩伸长了脖子朝她搭话:“这位小姐,看看我们家的簪子吧,配您这样的美人,再合适不过了!”

每每此时,风夕便一言不发地挡在荆南棘的身旁,手按住腰间佩刀,冷厉地眼光一扫。

小贩当即缩回头去,感叹一声:“好凌厉的侍卫,真不知是哪户贵人家的大小姐,如此金贵……”

为了出宫,荆南棘为风夕换了一身低调的灰蓝色的常服,头发以发带扎成高马尾,挺拔利落,倜傥潇洒,腰间佩着一把长刀,任谁看都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武者。

荆南棘难得出门一趟,银子揣了个满,时不时停下来,这个看看那个瞧瞧,什么都要摸一摸、尝一尝,根本不看价格。

她花钱花得潇洒,手里握着一串冰糖葫芦边走边吃,跟在她身后的风夕却是双手提着两大袋包裹,头上戴着她新买的帽子,脖子上挂了十串项链,腰间勾着玉佩玉珏香囊扇子。

经过的路人无不驻足多看风夕两样,他脸皮薄,却又无法拒绝荆南棘的命令,索性戴上了她买的钟馗面具,彻底装死。

“风夕,你看这个绿豆糕……”

荆南棘习惯性看向身侧,原本寸步不离的人竟突然消失了。

她朝四周看了看,才发现人去了对面的书摊,入神地看着什么。

她走过去,好奇地问:“你在看书?你识字的水平提高得这么快,已经能看懂书了?让我瞧瞧,这都看的什么?”

低下头,封面上,白底黑死的《东宫太女风流史》五个大字晃瞎了她的眼。

她哽了哽,又翻到下一本。

《宫闱绝恋:从此太女是路人》。

完全没好到哪儿去。

再看下一本:《童贞太女和她的十八个男人》。

啊啊啊啊什么东西啊!

荆南棘一掌拍下,险些把书摊给掀了。她指着书贩大骂道:“大胆!青天白日的,你这都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侮辱太女是何等罪名!”

书贩坐在摇椅上,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反问:“我何时侮辱太女了?这些都是话本,自始至终话本是编了玩的故事,不能当真的。总不能因为我在书里写了杀人,就要把我抓起来说我犯法了吧?”

荆南棘噎了噎,分辨道:“但这些书的主角都是真实存在的人,你这样乱写,要是影响了别人的声誉怎么办?要是别人真以为我……以为皇太女她招了一百八十个面首,日日酒池肉林、餐位素尸怎么办?”

摇椅一晃一晃地,书贩道:“堂堂太女殿下,若因为我这几本书的故事就影响了声誉,只能说大家本来也不信任她的为人。更何况,你又不是太女殿下,凭什么说我是在乱写?也许东宫里真的藏了一百八十个男人呢?谁能进去看个究竟不成?你说我胡说八道,我还说你太过天真呢。”

荆南棘再次噎住了。

这一次确实因为,她竟然觉得,这家伙说得非常有道理。

仔细想来,她前世也曾因为自己名满天下、人人爱戴,可当自己遭到诬陷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一句,我相信太女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她从前只是抱怨人们太过懦弱,不敢为她发声。但反思一下,她做的又真的足够了吗?她又为她的子民、她的臣子们做了什么呢?

见她垂眸,似有伤感之色。风夕登时沉下了脸色,低声问:“此人出言不逊,我替你,揍他一顿。”

“别别别。”荆南棘拦住他,摇了摇头,“他说得对,只是话本故事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百姓们应该有自由言论的权力。”

她说完,扫视一遍摊上的书,指着一本《美人花下醉,将军也风流》道:“这本一共有多少?我全要了!”

见她掏钱,书贩终于从躺椅上站起身来,笑呵呵道:“这边有二十本,你要是不够,我回去再取给你!”

风夕终于忍不住说:“二十本……我实在,拿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