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昀亲自领着荆南棘等人进了将军府。

他果真认出了她的身份，但见她一身低调点便服，便知是微服出宫，不便声张，领路时不住说着“尊者这边请”，眼睛却似沾了胶水似的黏在荆南棘的身上。

荆南棘被他盯得莫名其妙，越看越慌。

这厮几个意思？难道是她的杀意太重，被他看出来了？

不对啊，那他在门口突然脸红又是什么情况？

荆南棘越想越糊涂，干脆放缓脚步躲到了风夕的身后，以他的身姿遮蔽郭昀的目光。

她一退，郭昀自与风夕撞上了眼神。他们身高相当，一个出身武将世家，健硕魁梧，一个清瘦挺拔，容颜胜雪，郭昀颇为警惕地瞪了风夕两眼，心中纳闷，难道东宫的亲卫个个都长得这般出众吗？

穿过曲折的走廊，来到郭盟的寝室外时，一位身着华服的女人正立于门外，身边拥着一群丫鬟。

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那女人的背影和半个侧脸，看不清模样。但从婀娜的身姿来看，多半是个美人。

将军府的洪总管从卧房内开了门，见到女人，有些意外地问：“小夫人？你怎么来了？”

一听到“小夫人”这个称呼，荆南棘想起来，这女子就是那日在将军府门口被大少爷欺负的可怜姑娘。

小夫人道：“妾身听闻老爷醒了，特地熬了补汤，想给老爷补补身子。”

她手上端着碗汤，怕丫鬟手脚粗给洒了，亲自端了一路。

洪总管连忙接过汤，让她进来，“外头风大，小夫人快进来吧。”

荆南棘低声问道：“这位小夫人，是郭将军的侧室吗？”

郭昀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咳了咳，不自然地说：“是父亲的……正室。几个月前，刚入门的。”

即使不提这女子的出身，世家大族的家主，年过六十迎亲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入门，图的是什么，人人心里都明镜似的，落在讲究的人家，这是要丢死人的。

荆南棘道：“你家将军和小夫人，瞧起来感情很好。”

她的话落在郭昀二中，难免像讽刺，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是吗？”

“是的吧。”荆南棘说着，侧头看了眼苏锦添。

在院子里等了会儿，小夫人很快从房里出来了。

“洪总管，老爷本就身子不好，此番受了惊吓，又虚弱不少，大夫开的方子，一定要按时让老爷服下。”

小夫人一面和洪总管说这话，一面往外走。

她缓缓转过身，如盛放的昙花般，展露出倾城的容颜。柳叶眉、樱桃唇，一双水盈盈的杏眸波光潋滟。她生得那样明媚，又那般熟悉。

荆南棘和风夕几乎同时看向了苏锦添。

苏锦添表情空白，薄唇微张，像是急欲大叫、呼喊、倾诉，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哑然无声。

世间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有多大的概率能长得一模一样？

郭盟的这位小夫人，竟和苏锦添生得有七分相像。若非装束与气质大相径庭，几乎分辨不出彼此。

荆南棘心中生出一个极其荒唐的想法。

这位小夫人，极有可能就是苏锦添的后世亲人。

“洪总管，这些是什么人？我似乎从未见过他们。”

小夫人听见动静，目光略过苏锦添时，苏锦添先一步转过了身，遮住了自己的脸。

洪总管亦面色茫然，郭昀上前一步，介绍道：“度厄门的掌门尊者听闻父亲在白鹿台遭遇意外，特携弟子们来探望他的情况。”

“贵客登门，本该以礼相待，怎奈身体不佳，恐惊扰贵客。妾身先行告退了。”

小夫人欠了欠身子，在婢女们的陪同下离开了。

直至她走远了，苏锦添仍僵直地站在原地。

荆南棘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走吧。有什么话，一次问个清楚。”

洪总管迎了上来，陪着笑脸道：“尊者大人，您来得真是太及时了。我们将军刚刚醒来，但体虚气弱，咳血不止，寻了大夫瞧过，查不出是什么病症。劳烦尊者为我家将军瞧一瞧。”

话未说完，荆南棘已绕过他，径直走向卧房，推门而入。

洪总管大骇，向李遐年告状：“尊者，您这位弟子怎可……”

李遐年凉凉瞥他一眼，“我家徒儿急着为将军看病，总管可是觉得不妥？”

风夕同样目光如刀似的看了过去。

洪总管哽了哽，连忙赔笑道：“不不不，有劳诸位了……”

卧房内，郭盟静静地躺在床上。

与梦境中不同，他如今年过六十岁，保养得再好也难掩年老沧桑。苍白病弱的面庞上，几道陈年久疤混杂在皱纹里，是他壮年时在战场留下的勋章。他脸上虽透着病相，但一听见有人入门，离开绷紧后背，浑浊的眼睛轻轻一扫，变犹如刀风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