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树鬼的声音里有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业挽指了指自己：“你说我？我需要对你自我介绍一下吗？我叫业挽，是……”

“闭嘴——”树鬼嘶吼，眼睛充血呈现出恐怖的猩红色。

“谁问你这个了！”树鬼仿佛受到了刺激一样，叫喊起来：“我是问你，为什么你的身上居然有他的气息？”

他？业挽摸了摸手上的锦囊，脸色沉了下来。

地上的藤蔓飞快地生长壮大，如蛇一般扫向少女站定的位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那嘶吼的声音尖利到破音。

“你不过是区区人类，同他们一般的贪婪无耻。凭什么你能得到仙尊的恩惠，而我只能这样卑微地苟且偷生！”

轰鸣声过后，烟雾散尽，雪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少女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银色的柔光成了个圆形的保护罩，散发着凛冽而霸道的气场。

那是庄冥的灵力。

那妖怪越发愤怒了：“果然，你身上有他的仙气，你到底是他的谁？”

“是他的谁？”

业挽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她的声音突然甜腻了起来，像是热过的蜜糖在空气中拉出丝丝细线。

“你这么在意我和他的关系呀，姑娘。”业挽笑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毕竟，我可是他的前世冤家呀。”

她用手掩上笑过头的唇。

彼此之间，恨不得勾魂索命，敲骨吸髓的那种冤家。

.....

“还有。”

“麻烦姑娘你，下次看人擦亮眼睛。”

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但业挽的眼底，却笼罩着深不见底的阴霾，看树鬼的眼神犹如看着一只蝼蚁。

“喜欢不该喜欢的人也就算了，吃飞醋把无关的人拉进来就是你的不对了，姑娘。”

业挽虽然没有丝毫的修为，但看树鬼的眼神却是居高临下的。

那是上位者看下位者的眼神。

或者说，捕食者看猎物的眼神。

树鬼猛然惊出一身冷汗。用木质的手臂挡住了业挽突然挥砍过来的匕首。那匕首的力道竟震的她手臂发麻。

为什么？她应该只是个七窍未开的凡人而已啊。

除了道仙的仙气，她应该全无修为才对啊。

这少女的体力也并不出色，可她的动作和架势却异常熟练，对时机的把握也非常精准。

而且……

匕首飞转，敏捷漂亮像有了灵魂一般，狠狠地剜在她的额头上。

虽然只是一道轻轻的血痕，树鬼痛呼出声，水桶粗细的树根在疾风中追逐着少女的身影。

众所周知，人有七窍，鬼有三窍，且鬼窍会变，各不相同，眼前的少女却能不假思索地找到自己的命窍所在。

这个少女，真的是人吗？！

不，人类是不可能这么熟悉鬼物的身体的。

“你是鬼吗？你也是鬼吗！”树鬼在争斗中大声质问业挽：“你也是退无可退被人活活逼死的怨鬼吗？”

“你也是爱而不得枯槁而亡的怨鬼吗？”

“你也是鬼吗？是我的同类吗？我们是一样的吗？”

似乎，只要业挽对她说出。“是的，我们是一样的”，那只树鬼就会停下手中的攻击，选择放过这个她所无比嫉妒厌恶的对象。

但业挽只是轻声说道。

“我们只是曾经一样过罢了。”

她曾是被复仇和执念裹挟的恶鬼，失去了神志，失去了一切。靠着被染的漆黑的身躯站在了世间鬼物的顶点。

鬼界之尊，灵幽宫宫主。

除了道仙谁也杀不死的存在。却是为了道仙，一步步走到这步田地的。

……

为什么呢？

在业挽看来，这个问题简直可笑。

因为，最敬爱的师父在眼前被人害死了，身为他唯一的徒儿，她理所当然要为他复仇啊。

就算自废修为，就算烈火焚身，就算身死道消，就算与整个修界为敌，她也要为他复仇啊。

就算什么都没有，连身体都腐坏成泥了，只剩下一腔执念，她也要为他复仇啊。

为他复仇，为他平反。

废掉修为，从地狱里爬出来。为的就是杀光那些畜牲不如的小人。那怕尸骸累累，堆的像小山一样高。

然后，在一百多年后某一天，被重回世间的师父，光明磊落地杀死在世人的面前。

这就是她的前世，那滑稽，偏执，疯狂，而又悲哀的一生。

……

业挽突然笑了出来，却再也流不出什么眼泪来了。

“姑娘，你怎么会喜欢他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