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1 / 3)

沃兹华斯这样问,旁边旁听的卓映秋和衍之都傻眼了。

……就是说……师父,仙尊,归元造反是掉脑袋的大事,是缺满被逼的活不下去了才做的拼死一搏,是缺满为了求生。

都到了不成功就死这一步了,队伍也拉起来了,再问人家有什么替人决定的资格,是不是有些……天真得过分了?

两个年轻人完全不能理解,觉得仙尊不像是问出这种问题的人。

只有五皇子周淮,在怔愣片刻之后却听懂了。

他听明白了,仙尊在问归元军的‘道’,在问他的‘道’。

世间造反良多,各人有个人的理由和缘法。有人图权力财富,有人争口气,有人谋天下,有人为野心,有人不反就死被逼求活,每个造反队伍的理由各不相同,每个队伍的利益分布也不一样。

大多数时候,其实造反都是野心发酵和形势催促,本没有许多弯弯绕绕。但归元有其特殊之处,缺满在试图开启一个大炎数千年历史都未曾有过的先例,现阶段还无人知晓这个先例开创之后会是何模样……至少仙尊作为外人,应当还不知道归元打算变成什么样。

而他,作为原本周氏皇朝的既得利益者,却投身这场大乱中,还成为了本就微妙的归元叛军的领袖,和另一位领袖打起擂台来。如此,他的诉求,他的想法,他处于什么立场,他用什么团结队伍,他对于未来归元和缺满带给大炎的宏图,便变得重要起来。

……仙尊既然问了,说明仙尊真的开始正视归元了,这并非坏事。

无论仙尊是需要这个答案来判断归元是杀是留,还是需要用它来判断归元军是否值得支持,接下来的回答在决定组织命运这件事上都将至关重要。

周淮沉默了一会。

然后,他说:“仙尊,我想我,或者说归元,并不能替别人决定天下的正道。”

“归元的正道,只是归元的正道,是缺满和愿意投身我军志士的正道。如今大炎皇室和高门贵族,他们也在行正道,只是他们行的是皇室和高门贵族的正道。”

“现今大炎的正道,是缺满老实本分,皇室和官员贵族统领全国事物。这不是没有合理的部分,比如贵族青年不需要劳作和生产,就有更多时间读书和学习,从而更深刻地领会治国的道理。懂得治国的老人精力有限时间宝贵,亲自去做杂事很是浪费,因此驱使仆役并无不妥。”

“这样的分工,在我们之前已经运行了几千年,改朝换代,不过如此发展。在归元之前,皇室分封高门贵族一起管理缺满,这就是大炎一直以来的正道。”

周淮吸了口气,抬眼去看仙尊。看起来比他还年轻,金色头发红色袍子,配色很是鲜艳张扬的漂亮年轻人没什么表情,只是听,但他也并未打断或露出厌恶的神色。

于是周淮说了下去:“只是这样的正道,对人数更多的缺满来说并不公平,随着大炎承平日久,贵族的传承本意也在崩坏。”

“因此我们、归元、不想再遵从这条正道了。”他说,修仙界人类如出一辙的棕黑色眼眸直直望进眼前金发男子浅棕色的眼中,“这条正道上,缺满的利益更优先。而如今的世家大族的好处自然要下降。我们无法代表世家大族,因为总有人的利益受损。只是我认为,缺满的人数何止千万,数倍乃至数十倍于高门正统,遍布大炎大江南北各行各业。若我们成功,更多人得到好处,更少人受到损害,我以为对更多数人好,就是归元的正道。”

他说完了。

去看仙尊。

沃兹华斯半天没动弹。

“你不会是相当救世主吧?”仙尊动了,仙尊问,仙尊的问题相当破坏气氛。

“仙尊怎么会这样认为?我只是意识到了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一定有一些群体受到损害。那么与其让人数众多的缺满受损为少数高门服务,不如让缺满受益而让少数高门承受损失罢了。”

“我没说你的想法不好,我只是觉得你一个皇子跟我扯这个天地大同,看起来像是想当救世主。”

周淮往后一仰,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是的,仙尊。我只是意识到了这样下去不行。缺满也是人,而依靠暴力和仙门术法的统治不仁义也不稳定。”他说,苦笑起来,“请您别这样说我了,我母亲就是缺满修士。虽然我看起来是皇子很能从缺满身上得利,但我并没能改变母亲的命运,我只是个被贵族和皇室夺去最重要的亲人的可怜人罢了。”

“我组建归元的正道,原本也出于私欲,只是不希望母亲的事情重演罢了。如今走到这里,归元军自然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普天之下,黎民无数,归元能代表的很有限。只是如今缺满怨气沸腾,归元军既然走到这里,便只能以武力和大势一直沿着这条道走下去。”

屋子里一时没有声音。

过了一会,沃兹华斯低头:“我并非有意勾起你的伤心事。”

“无妨的,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