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
顾惜朝道:“还是说,苏公子,你黑白两道的领袖、小北宋江湖的龙头老大、义薄云天的金风细雨楼楼主这些头衔,都是假的?
“如今有一个拯救大汇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不好好珍惜,非要自戮性命,眼睁睁看着这满地的大汇子民,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你今日这所谓的‘就义’、这无谓的思宋情怀,生灵涂炭、求助无门?”
苏梦枕:“……”
苏梦枕:“…………”
苏梦枕长长长长地叹气。
他叹道:“我是不是该早点改口,让你带着想要的回答离开?”
顾惜朝道:“现在给我答复,也还恰恰好。”
苏梦枕道:“不,现在答复你,我便是被你这无赖的口条说服的,倒叫我浑身难受。”
“哈,是吗?”顾惜朝忽而笑开。
顾惜朝道:“陛下曾言,苏梦枕是不会妥协的人,与其叫他落个鱼死网破的结局,不如直接送他一程,叫他死得其所。”
苏梦枕怔愣一瞬,掩去心头莫名的触动,微眨了眨眼,道:“那现在?”
顾惜朝严肃道:“现在,我要向苏公子确认:你愿意效忠陛下,绝不是被我等胁迫,而是发自内心的愿意,对否?”
苏梦枕:“……”
苏梦枕无奈叹道:“是——我愿意。”
人影去去。
泥炉沸腾。
烛光哔剥。
地牢内,终于又只剩下苏梦枕一人。
“咳、咳咳、咳咳咳咳……”苏梦枕捏紧染血的帕子。瘦得骷髅都要被他吓一跳的手指,松松地滑落,磕在床沿。
‘待价而沽。’
‘时不我待。’
被囚地牢的这几个月,这两个词,一直盘桓在苏梦枕的心头。
虚弱的、急迫的、无尽耐心的心头。
病重难返、时日无多的心头。
待价而沽。
待的是汇帝的价。
而待价,需要的是时间。
金贵的、一点一滴烧耗他为时不多的生命的时间!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时间就是生命。’
若说这人间,最懂衣公子这句话的人,除却苏梦枕,除却他二十多种疾病缠身、早就该死却一直迟迟拖着没死且还干出了一番惊天动地大事业的苏梦枕,没有第二个更懂!
可怕的病。
可怕的死亡。
顾惜朝、狄飞惊、白愁飞。
他们都信了汇帝的话。
信他决不妥协,不为亡国奴。
呵。
比起死亡来,亡国之痛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亡国而已!
他是苏梦枕。
金风细雨楼苏梦枕。
不是第三世才大彻大悟的忠国忠君的诸葛正我!
顾惜朝、狄飞惊、白愁飞。
他们都被汇帝所骗。
骗来做说服他苏梦枕投效他汇帝的说客!
顾惜朝自己对他说的,却连顾惜朝自己都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天泉山上的玉峰塔,玉峰塔下的天泉池,天泉池中的镇海塔,建在镇海塔边上的金风细雨楼!
金风细雨楼的边上,镇海塔上刻着的两行反诗,当真他苏梦枕是摆着好看的么!
不过亡国而已。
曾梦想驱逐鞑虏,如今亡国入汇。
然金人尚且可除,百姓将迎安康。
苏梦枕看着那帕子上的血,血上的碎肉,脸色如铁坚硬,比刀更寒。
仿佛看着他那,一眼看得到底的生命。
怕死怕病,怕耗干志气。
‘但凡我还有命在。’
‘但凡我想要的事还没做完!’
烛光下,铁锁环,绑缚住一个瘸子。
一个快死的苏梦枕。
总是快死却死不了的苏梦枕。
从生下来,就与死亡斗到底的苏梦枕!
只有苏梦枕自己知道,他是真的快死了。
顾惜朝劝他作汇臣,孰不知,他还有几个月的汇臣好做?
他还有多久的苏梦枕好做?
苏梦枕听着自己身体里破碎的哀嚎的声音,眸光在掌纹上流连。
他精通命理相学等十六种术数,在半个月前便算到,他即将否极泰来。
果然今天,他的“待价而沽”、“时不我待”,都有了回报。
苏梦枕侧开手,一点点,躺下去。
‘在我死前,我都将活着!’
寂静之后。
一连串的脚步声在牢房外响起。
有人开了牢门。
有人进了来。
有人收拾东西。
有人低声唤他:“苏公子,陛下命我等来接你。”
算算时间,应该是顾惜朝向汇帝汇报了他投诚的消息。
苏梦枕睁开眼睛,任由这些侍从替他解开身上的锁链。
这帮侍从,都是赵佶时期宫中的太监宫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