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什么地步!
而现在,苏梦枕也得到了答案。
‘没有生怒。
‘不仅没有生怒,还有几分隐隐的……嗔怪?’
是他曾在温柔这个女孩子身上看见过的那种嗔怪……罢?
于是。
苏梦枕敛了眼,微笑地回应这一君王的佯怒,道:“不敢。臣战战兢兢,不胜惶恐。”
如朋友一般。
苏梦枕与衣公子之间。
苏梦枕与汇帝之间。
甚至苏梦枕与所有人之间。
都是头一次,有这么轻快的、朋友般的笑意。
衣公子:“……”
衣公子倏地睁开一只眼睛,拈起左眼前的鱼骨辫,侧着头看苏梦枕。
像是看见一只用鼻子走路的大象。
盛年竟道不出来。
哪怕是盛年,也想不到,孤寒孤漠孤傲的苏梦枕,竟然在心中,有这么谨慎的、细密的思量。
苏梦枕竟笑吟吟地回以对视。
像是吃准了对方不会生气,吃准了汇帝不会因臣子的这点冒犯记他!
盛年被苏梦枕这笑吟吟的脸庞,可爱得一个怔愣。
——几乎落泪的怔愣。
总在这种时候。
盛年心中那燃烧的、永远没有机会熄灭的嫉火,被清凉凉的雨水一淋,淋出一片生机勃勃的、可爱的青草地。
总在这种时候。
在苏梦枕的这种笑下,盛年又一次想起,当初他层层设计,要救回苏梦枕这条残命的期待和成就感。
于是他抑制不住地,短暂地,对自己出尔反尔半刻钟。
‘在这半刻钟里,我不后悔救他一命。’
‘若不是我,他将永远在病,病到死,也没法露出这么可爱的笑。’
马车在一座朴素的小院子前停下。
衣公子憋闷地用脚磕了磕苏梦枕的轮椅,闷声道:“你下去!”
围墙之内,传来一声娇娇的“喵”。
苏梦枕驱动轮椅,下了马车。
他瞥过盛年磕在他轮椅边的那只脚,已收了嘴边的那点笑意。
心中却因这一声猫叫,想到了幼年时,红袖神尼抱给他和温柔的那只小猫。
小猫爱抓爱挠,调皮活泼,很得温柔喜欢,成天跟温柔玩在一块儿。
“师兄,你摸摸它呀,不喜欢它吗?哎呀,师兄,你的病?你怎么见了它就咳嗽?”
“咳、咳咳,你抱它吧,师妹。”
小猫每每打破了什么花瓶瓷器,惹得温柔生气,就会逃到他的窗外,歪着脑袋睁眼看他。就是温柔追过来了,也照样气定神闲地看他,不再往外逃。
像是早就发现,苏梦枕才是这两个小孩中,目光更多地投注到它身上的那个——会更宠它的那个。
苏梦枕也果然次次如它所愿,为它劝走了追杀而来的温柔。
“广撒网多捞鱼,我选中的不止你一个,但最后只会有一个人胜出,”身后传来衣公子解释的声音,“苏梦枕,你安心做,我不会亏待任何效忠我的人。”
——竟承诺。
‘真像幼时再现。’苏梦枕心道,‘只不过这一回,换我做了猫。’
苏梦枕转动轮椅,面向马车上的衣公子。
日光从马车后射来,照得视野亮白,令他看不清衣公子的形貌。
‘汇帝。盛年。
‘冷漠的无情的无论对顾惜朝狄飞惊白愁飞方应看都绝对利用的盛年。
‘你对我的看重和喜爱,究竟能到什么……地步?’
‘苏梦枕……受宠若惊。’
围墙内的猫忽然从墙头扒拉出个猫脑袋,居高临下地看来。
又灵活地蹦上墙。
一条浅黄、橙橘和奶白夹杂的长长的猫。
苏梦枕望向素得连门头牌匾都没有的门扉,道:“你叫陆小凤传播我‘被汇帝卖给衣公子’的现状,就是要我来拜访此人?”
衣公子道:“不止是这一位,我这里还有几个名字,你之后要一一拜访。当然,这一位最重要。”
那橘猫帅气地俯冲,轻巧落地,跳上苏梦枕的大腿,娇娇地拉长地叫了一声:“喵~~~”
曾经见猫就咳嗽的毛病不再缠来,苏梦枕双手自然而然地摸上猫,摸得猫的耳朵激灵一抖。
苏梦枕道:“今天这位是谁?”
衣公子道:“南宋是诸国中至臻境最多的国家,一手好牌在握,哪怕赵构亲自给我放水,南宋也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啊!
“这小小南宋,且不论那些明面上的至臻,也不论那些隐世的至臻,单论南宋军中,就坐着好几位‘随心所欲的至臻境’!”
苏梦枕道:“诸国都有默契,一般情况下,至臻境不入战场,登峰境最多为将为帅。
“传闻二十多年前靖康之难,靖北王提拔的岳飞天赋卓绝,不论带兵练武都是惊世之才,而经前辈靖北王的点拨后,岳将军更是势如破竹,在行军的某个夜晚,一鼓作气突破了至臻境!
“然而,也就是在当夜,岳将军说:‘若不啖尽胡虏血,无颜武道成至臻!’为了不退出战场,岳将军当场掌击胸膛,口吐鲜血,将自己打落回登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