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池肉林的宴会中,一张张面具无声相觑。
嘈杂声起。
“真是那个叫权力帮的柳随风都奉为上宾的神算归一?”
“我见过他。哈,几天前,我在进蝠牲宫前,还顺便找他算了一卦呢。”
“呵,够坦荡哪,还真的不戴面具进了这蝠牲宫?”
“到蝠牲宫里面来卖一万金的卦?哈哈哈哈你们谁愿意做这个冤大头买一买啊?”
“啧,不是说了么?那一幅一万金的卦,是他遭了天谴瞎了眼睛得来的,预言天下风云,这辈子只卖一次?”
“……”
“…………”
忽然有人止音。
那可是迄今为止卦卦无漏的神算归一。
连权力帮的智囊柳随风都奉为上宾的神算归一。
真真切切,是个瞎子的算命归一!
若他所说是真?
若他手中真有预言天下未来的那么一卦?
谁得此卦象,谁就可成为天下未来的主人!
又或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聪明人眼中,这一卦就算是假的,就算毁在自己手中,也不要叫别人得到!
而能进蝠牲宫的众位客人,没一个是傻子。
还是个顶个的疯子、邪魔,了不得的聪明人!
“归一先生,”有人嘶哑笑道,“你这万金之卦,真的只卖一次?”
归一道:“只卖一次。卖完这一卦,我就回老家娶媳妇成家了。”
“那归一先生,”又有人问道,“如果有好几个人想买,你打算卖给谁?”
归一道:“卖给有缘人。”
“什么是有缘人?”
归一道:“缘分到了自然而然就会遇见的有缘人。”
“有缘人也是你用卦算出来的?”
“什么有缘没缘,缘分都是强求来的,我要是握住了你的小命,你也还跟我无缘么?”
归一无端一笑,不再回应。
他席地而坐,取出腰间的半透明孔雀蓝烟斗,“铛、铛”敲击沁了酒液的地面两下,道:“来罢,万金之卦,唯卖一次,只候有缘人。琴棋书画、吃喝嫖赌、三教九流,任一领域,谁若能败我,我就认他作能强求的有缘人!”
此话一落,归一便感知到,身前走来一人。
对方扔来一粒骰子,道:“可以,你来与我相赌。赌桌之上定胜负,归一,把你的万金预言之卦备上,我做定你的有缘人了!”
归一伸指一点,骰子在他指尖旋转:“假若你我无缘?”
那人道:“哈哈哈哈哈!赌桌之上,我未尝一败,根本不可能输!”
归一摇头叹道:“你若输了,无缘人,我总要取点利息,作为浪费生命陪你玩过一场的报酬。”
那人呵道:“随你。”
归一转了下左手上的半透明孔雀蓝烟斗,思考一息,轻笑道:“那我便算出你面具下的身份,作为余兴节目罢。”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狂热嘘声!
在这靡乱荒诞图景中,玉摄提远远望去,唯一看不见一切的归一,坐在中央,宁静如莲花般微笑。
侍女那激昂狂热的话语遥遥响在归一耳边:“愿两位客人得偿所愿,脱去世俗道德之枷锁,得享安乐自由!”
‘自由,到底能自由到什么地步呢?’
盛年好奇地、兼之玩味地,在心中想道。
‘规整一切的法律是美。但混沌无序、争斗残杀,才能真正激发这世俗人间,最伟大的活力!’
是什么样的活力?
是当与归一对赌之人轰然惨败,被击碎此生信念的刹那癫狂绝望。
那人看着眼前的一堆粉末,狂吼道:“你作弊!你用内息震碎了我的骰子!”
归一道:“你也可以用内息震碎我的骰子。”
“哈哈哈哈哈哈是啊你也可以用内息震碎归一的骰子啊!内息扛不过人家震不碎人家的骰子还在这唧唧歪歪什么!”
“快点快点!归一!他已经输了!你不是说要算出他的身份吗?”
“是啊是啊!我已经等不及了!”
归一旋转左手上的半透明孔雀蓝烟斗,右手指尖在烟杆上的星图依次抚过,最后在某一处停下,道:“有了。”
“神算都是这么算卦的?”
“摸一摸烟斗上刻的星图就行?”
“骗谁呢?这是哪一家哪一派的算法?”
归一道:“在下乃佛门俗家弟子,就是这么算的卦。”
他报出了赌桌另一边那人的名字。
一道无害的清风从归一身后飘来,飘开了赌桌另一边之人的面具。
无害地飘碎了那面具。
于是这宴会中,除了归一,有了第二个不戴面具的人。
看到那人的脸,众皆高低惊叹。
脸扣白玉饕餮纹面具的玉摄提,在归一身后走近。
他低声道:“归一先生神机妙算,这人面具之下,果然是这个名字。”
他又更低声地笑道:“纵观全场反应,有好几个这人的仇人……看来他活不过今天了。”
归一不置可否,伸出左手,“铛铛”两声,半透明孔雀蓝